不多時叩雲進來,見案上擱着一碗藥,知是尚藥局的新方子。她上前一摸碗壁還是溫熱,端起碗走向符歲便要喂:“郡主快些喝了,再放該涼了。”
符歲不情願地微微側頭避開:“放那待會兒我自己喝。”
叩雲卻不停,隻将碗舉到符歲嘴邊,說着:“若放在那兒,郡主隻當看不見,有人喂着郡主還能乖乖喝幾口。”瞧着符歲盯着藥汁直皺眉,又勸道:“知道郡主最不愛喝這些苦藥,隻是郡主千金之軀,總該好好調養着。”
符歲心知今日是躲不過了,望着碗中長歎一口氣,這才湊到碗邊,也不用羹匙,一仰脖咕咚咕咚就吞下去。叩雲擱下碗,取了水服侍符歲漱口,又将裝着瓜果點心的碟子端近些,讓符歲壓壓口中苦澀。
“郡主,江甯何家送來好多春筍,水靈鮮嫩。廚房說中午用筍拌個雞片,晚上煨火腿湯。”代靈蹦跳跳飛進來,話音裡都透着歡快。
符歲嘴裡含着梅子脯,含含糊糊應了聲。
一旁的扣雲聽着也是歡喜:“可巧呢,前兒個廚房還說春筍滋味最妙,就等着筍子上市好采買,今兒個就得了。”
代靈聽見這般巧,也覺得稀奇,說道:“這何家倒是有心,春筍難運,路上要費不少功夫呢。”
何家隻會送金銀俗物,哪會這些小巧,估計是陽羨送來的,何玉靜再嫁去了陽羨。
符歲漫不經心地撥弄着果碟裡的梅子脯,挑着顆形狀獨特的梅脯,磨牙似的啃着,問:“送來多少?”
“可多呢,好幾大筐。”
“分一些給續表兄、喬府和鹽山縣主送去。”符歲想了想,又加一句,“給越府也送些。”就當他送自己回家的酬勞好了。
田乾佑和鹽山縣主都是收慣了符歲的東西的,也不講究一來一往的回禮,等自己有了新奇物件再回贈符歲即可。
喬府也知符歲與喬真真交好,收了郡主府的東西隻管往喬真真屋裡送,要不要回禮自有喬真真思量。喬真真也不是那小氣藏私之人,當即将筍子提去大廚房,晚間喬府各位席上都添了一道筍湯。
唯有越府犯了難。
越山嶺平日不住越府,何況越山嶺是男子,符歲一個未嫁女也不好指名道姓,來送東西的小厮隻知道送給越侯府上,其他一概不知。越府的門房從未收過郡主府的禮,連忙将此事回禀給周夫人。
周夫人亦是一頭霧水,自己與永安郡主并無深交,偶爾在宴會上見着也是話都說不上一句,怎得就送起吃食。她思量再三,若是因那幾個出嫁的,怎麼也該送去夫家,便将越泠泠叫來詢問。
越泠泠上次見符歲還是去年,聽了周夫人的話想了許久才躊躇地說道:“莫非是因上次馬球會,郡主的侍女曾向我的侍女詢路?”
雖是牽強些,也不是完全不通,郡主堆金積玉,萬一突然想起這點小事,随手送點什麼,也說得過去。周夫人這般想着,便覺得心裡安定些,随即又愁起來:“這可怎麼謝禮。”
思來想去想起越山嶺以前帶回的物件裡有柄西邊來的折扇,雖不是什麼華貴的材料,卻與市面上常見的扇子很是不同,畫工繁複色彩濃豔,周夫人非常喜歡。這扇子唯有兩柄,周夫人與越泠泠各一柄。周夫人不舍得用,精心收在匣中,偶爾才拿出來欣賞。
抱着裝扇子的匣子看了又看,周夫人最終還是不舍地将匣子合上,吩咐人連同寫好的信箋一起送去郡主府。
收到周夫人親筆的帖子,符歲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送來的扇子她很喜歡,便歡歡喜喜地收了禮。
這幾日貢舉開考,禮部吏部忙得不可開交,路上大字不識的走卒小販也會談上幾句貢舉的考子們。喬真真在喬府不方便總去,鹽山縣主每逢貢舉前後都閉門謝客。符歲去韓王府上聽了一回笙樂,去臨川長公主府上吃了一回飯,其他時間就在家琢磨印泥。清閑幾日,有内侍來傳話,說宮中上祀節在曲江亭設宴,邀符歲赴宴。
上祀節百官休假、賞賜群臣是傳統,聖人偶爾也會宴請群臣或設家宴邀宗親同樂。符歲本以為又是宗室家宴,打聽過才知道竟是馮妃主持設宴,邀請了宗親女眷不說,馮妃的母親也會出席。
今上登基後一直未冊立皇後,就連原來的太子妃如今也隻是個貴妃。本來六宮事宜一直由貴妃打理,奈何貴妃膝下隻有兩位公主,年紀漸長後又體弱多病,精力不濟,難以統率後宮。正逢馮氏蒙恩,誕下皇子又深受今上寵愛,馮妃便時常越俎代庖。如今比之貴妃,馮妃反而手握權柄,隐隐有入主中宮之勢。
符歲跟皇帝的女人都不冷不熱,哪怕因與貴妃所出皇女關系不錯而與貴妃的往來略多些,也不會刻意親近,那些有皇子的妃嫔她更是一個也不想沾邊。再者往次宗宴,赴宴者除了各王妃、郡王妃和驸馬,再無外姓,如今馮家摻和進來算什麼,真當自己是皇帝嶽家嗎?
符歲不想去,還寫了帖子給鹽山,讓她也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