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九嵕山回來後符歲就着人去興化坊打聽越山嶺的住處,自己則抱着幾本冊子挑來揀去。
金玉過于正式,衣飾太為親密,臂钏……符歲想到那晚手中遒勁的手臂。上次歌舞樓中跳胡旋的男舞伎胳膊上便套着四五隻臂钏,舞起來珂配铮铮、光華燦燦。若有一隻嵌珠綴寶的臂钏套在那掩于衣袍下的手臂上,該是何等勝景。
這種事符歲隻敢想想,最終選定一個打馬球用的木丸。木丸外面裹的皮子上描金漆彩,内裡還有一隻鈴铛,撞擊時便發出清脆的聲音。
選好物品,符歲親自寫了張箋,上書“謝君送歸”,既無開頭也無落款,隻取出符歲不常用的私章蓋上,命人送去興化坊。
次日下午,符歲正跟代靈飛晴她們在一間四面通透的亭閣裡磨朱砂。忽有一人匆匆而來,站在亭外向符歲方向福一禮。叩雲起身出去,不過會兒就回來禀報說:“門房上說有個眼生的小子來送東西,說是他家将軍叫送的。下頭的人不敢擅自做主,因此來問一聲要如何處置。”
符歲一聽心中便知,之前去興化坊的人回來說越山嶺如今的住處養着一家仆從,男子婦人約莫三四十歲,兩個小郎一個十一二歲,一個八九歲。
“那小孩呢?”
叩雲回道:“撂下東西就跑了,恰巧小武外出回來撞見,攆上去塞了把糖給他。”
“送的什麼?”
叩雲隻是聽外頭小丫頭的傳話,也沒見着實物,隻能将傳話人模棱兩可的回答複述一遍:“壇子裝的,沒有标識,說是瞧着像酒。”
酒?符歲不可置信地擡頭看向叩雲。
叩雲不解,以為符歲責怪門上不辨菽粟,試探詢問道:“要不叫人搬來,郡主自己瞧瞧?”
符歲已經笃定就是酒。那日醉酒明明隻是意外,難道在越山嶺眼裡自己就是個嗜酒如命的酒鬼不成?
“不必。”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麼消遣自己,符歲饒有興緻地想着,“好好存着。”等他用那玲珑木丸打馬球時再開來痛飲。
*****
自從符歲不用被秦安天天盯着學經史算術,覺得有數不清的清閑日子可以消磨。每日裡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往日被迫聞雞起舞的時候符歲就時常感慨,國子監尚且隻學三年,自己三年又三年,日夜不辍,當真是學海無涯。晉王留下的遺産和符歲自己的食邑确實豐厚,秦安花錢一點也不手軟。郡主府内一度從琴棋書畫到茶藝騎射,從女工刺繡到舞樂戲曲,各類教習一應俱全。最終除了符歲實在辭不了的西席,其他教習都被打發出府,隻留下兩位舞樂教習。這還是因為扣雲她們喜歡,符歲特許她們每日可有一個時辰去學習舞樂。如今符歲彈弦嫌手疼,吹氣嫌肺疼,扣雲卻在跳舞上有些天分,飛晴也彈得一手好琵琶,連豆苗都能吹幾首小曲。
磨磨朱砂聽聽小曲,符歲着實過了兩天惬意日子。
“馮家?”符歲看着送來的邀帖。馮妃的母親過壽辰,邀帖送遍京中貴女。
她默默算了算,馮妃的母親今年才四十多,壽宴何需這般隆重?再者馮妃的曲江宴符歲都不去,馮家的壽宴符歲更不會去。
按符歲的習慣,交予官員的文書都是秦安謄寫,各府家眷的往來信箋早年由豆苗代書,現在由叩雲代書。她将邀帖扔在收壞帖廢畫的竹節琉璃筒中,這是不必回的意思。
“郡主,秦中官來了。”幾個近身侍女都在屋裡,外面的女婢不敢随便進屋,站在門外通傳。
話音剛落,秦安就邁進來,目光掃一圈卻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