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九月。
暴雨前的風像一隻無形的手,撕扯着林白的校服。
他站在天台邊緣,雙臂張開,身體微微前傾,仿佛下一秒就要躍入空中。雨水斜劈下來,打在他的臉上,順着下巴滴落,像是某種無聲的哭泣。夏憂憂死死拽住他的書包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布料在掌心摩擦,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放手。”林白頭也不回地說,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我想試試自由落體的抛物線。”
夏憂憂沒松手,反而抓得更緊:“下面是垃圾堆,你隻會摔進爛菜葉裡。”
1
二十分鐘前,夏憂憂收到一條陌生号碼的短信:
“樓頂。現在。”
她直覺是林白。
高二開學後,他就變得神出鬼沒,偶爾出現在教室,大多數時候不見人影。班主任說他辦了休學,但沒人知道原因。
天台的鎖鍊已經被撬開,鐵門在風中搖晃,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夏憂憂推開門時,林白正坐在欄杆上,雙腿懸空,手裡捏着一罐啤酒。暴雨前的天空呈現出一種病态的鉛灰色,雲層低得仿佛觸手可及。
“來了?”他晃了晃啤酒罐,泡沫濺出來,立刻被風吹散,“最後一罐,沒你的份。”
夏憂憂慢慢走近,心跳快得仿佛要撞破肋骨:“你要幹什麼?”
林白仰頭喝光啤酒,捏扁罐子,随手一抛。鋁罐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墜向樓下,消失不見。
“測測重力加速度。”他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天台邊緣。
2
風越來越大,夏憂憂的頭發糊在臉上,雨水順着發梢流進衣領,冰涼刺骨。林白的書包在她手中顫抖,像是裝着什麼活物。
“其實早就該走了,”他踢了踢腳下零落的啤酒罐 。
夏憂憂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為什麼?”
林白笑了,笑聲被風吹得七零八落:“因為學校是個巨大的謊言——教你怎麼活,卻從不告訴你為什麼活。”
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他半邊側臉。夏憂憂這才發現他瘦了很多,顴骨凸出,眼下挂着濃重的青黑色,好像很久沒睡好。
“跟我下去。”她咬着牙說,雨水流進嘴裡,鹹澀得像海水。
林白沒動,反而向前傾了傾身子。夏憂憂猛地一拽書包帶,什麼東西從敞開的書包裡掉了出來——幾張被雨水打濕的紙,瞬間糊成一團。
退學申請書。
雨水沖刷着紙上“自願退學”四個字,字迹已經模糊,墨迹暈染成父親判決書上的那種模糊指紋。但申請日期2010.06和紅色的“批準”印章依然刺目,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
3
遠處工地上的塔吊在烏雲下緩緩轉動,鋼鐵骨架在閃電中忽明忽暗,像一座懸空的十字架。林白望着那個方向,突然說:
“我爸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