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更癢了。
是無數隻螞蟻在皮膚上爬行的感覺。
魏瑪下意識地擡起手臂,手指隔着衣服胡亂抓撓。可還是很癢,她隻能從袖口伸進手指掐住皮膚。
她并不怕疼痛,隻希望這種瘙癢能消失。
安德好像跟她距離越走越大了。
魏瑪不知道為什麼,短短一輩子悲傷的事情都湧上她的心,甚至愈發強烈。
她緊緊捏着墨水瓶子,強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流出的黑色液體上,不要去胡思亂想。
然而那種痛苦的空虛感卻像海水倒灌進了她的肺,讓她吞咽都困難。
“我絕對是洗了澡的,”魏瑪喃喃自語,“難道我沒有洗嗎?”
突然,魏瑪感到背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她猛地轉身,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她的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害怕真有什麼髒東西附着在她的身上。
這次桌子上的紙皺皺巴巴,隻剩下了一句話。
【你是誰?】
安德知道魏瑪走在後面,因為她偶爾會問安德能不能主動跟她說說話,說她有點幽閉恐懼症。所以聽到她說話,就會回答她一句。
但安德反應過來,魏瑪已經很久沒有和她說話了。
此時,天花闆上方傳來低沉的哀哀哭泣聲。
魏瑪出現了幻覺。
她想象着肥皂的泡沫在皮膚上堆積,形成一層厚厚的白色。于是用盡全力清洗着,恨不得蛻去那層皮。
可那些看不見的污穢是無法被洗掉的。無論她怎麼努力,那種癢意始終如影随形,還在一層層往下滲透,融入了她的血液,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安德看見魏瑪還站在那道走廊裡。
弓着腰,眼神迷茫。
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安德覺得魏瑪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隻見她胳膊上流着血,手指僵直着哆嗦,右手無名指的指甲劈得隻剩下一截秃秃的殘根。好像還沉浸在幻想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那些搓洗的動作。
她冷不丁擡起頭,眼神中帶着一種近乎懇求的迷茫,聲音微弱:“安德,你……你難道不癢嗎?”
安德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她繼續追問:“真的沒有嗎?”
安德腦海裡重複了一下魏瑪的問題。
癢。
癢嗎?
難道不癢嗎?
安德感覺到了手臂上有了異樣。
那是一種輕微的、幾乎可以忽略的癢,但在這個壓抑的氛圍中,它卻顯得異常清晰。
魏瑪看上去痛苦地快哭了,怪不得她害怕“嬰兒房”。安德拍拍她的臉,沒有反應。
“對,我也很癢。”安德說。
“真的?”魏瑪眼睛睜大。
“真的。”安德伸出胳膊,裝模作樣地抓抓。
魏瑪眼神呆呆的,臉上安心的表情讓人感到一種詭異的甯靜。仿佛她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共享痛苦的對象,一個同樣被折磨的靈魂。
她的表情不再那麼緊張。精神稍許恢複到了平靜中,不再那麼瘋狂地抓撓自己。
“我會陪你找一個洗澡的地方,”安德說,“聽到水聲了嗎?那就是澡堂。”
天花闆啪嗒啪嗒往下漏水,但是魏瑪辨别不出來,隻顧着點頭。
這次出去要是再去黑診所“治”一次心理陰影,不會就傻了吧。安德有點可憐她了,即使對方一直藏着小心思。
“你知道你現在該做什麼嗎?”安德說。
魏瑪又疲憊又充滿希望地問:“什麼?”
“沒有和泉,你也能導航的吧?”安德面無表情地看着魏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就全都跟我說實話。不要再打算獨吞什麼了,你一個人搞不定的。”
魏瑪不吭聲了。
“要是真的不會導航,就隻能麻煩你一個人在這裡等死了。”安德說。
“得找個破綻,現在的房間太結實了,”魏瑪終于開口,“我紮不透。”
安德還想再問點什麼,卻發現對方肩膀一抽一抽地動。
“我還想要個癢癢撓。”魏瑪哭出來。
安德想起之前隔壁班有個男生,在老家菌子吃多了也是這樣。他哥們為此發了好幾條朋友圈嘲笑他。
拎着魏瑪的領子,安德抽出結實的繩索,三花兩繞将她用消防結扣在自己背上。
“我會折磨這個人的。你等破綻。”安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