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沒有說話了。
她看着廚房裡的兩個人,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詫異這兩個人如此相熟有默契,還是應該先詫異和泉的警惕性堪比退伍老兵,以及魏瑪對于安德的殺心毫不在意。
“那我一會兒送他回家吧。”安德沉默許久,輕輕地開口。
“那必須送啊,他那麼漂亮,沒有保镖我可不放心。”魏瑪根本不客氣,指指桌子上的水果拼盤,“勞駕,吃點嗎您?”
安德搖頭。
“不用不好意思,去我房間睡會兒吧。”魏瑪對和泉說。
和泉本來想說自己沒事的,但是他環視了一圈,立刻就點點頭,抱着毯子進去還關上了門。
太絕了,這個讀空氣的能力。安德在想,如果她有這個本事,就不會每次都讓對面氣到冒煙了她還為人家在燒烤。
同時,她也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在文德爾港上見識了這麼多人,他們脆弱且瘋狂,卻孕育出了足以出動天穹世界執行人員的空心病。這些人同樣會出現在新伊勢,他們不是零散的,他們可以說是一種群體,有着相似的共性。
“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把他帶着了。”安德說,“之前我一直有疑問,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不怕死,做危險的事情還非要帶着一個業餘小弟,難道隻是因為你好色?”
“嗯?我看上去這麼色嗎?”魏瑪笑了,饒有興趣地抱起膝蓋。
安德沒有理會她,說完自己的話:“你帶着他,是因為他是你的手下裡面最敏感脆弱的。隻有PI值高的神經才适配你的設備,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做神經橋接。”
魏瑪點頭:“是這樣的,你說的一點問題都沒有。我更喜歡你了,你的生存直覺很強。給我幹活吧,我想讓你在新伊勢活下去。”
“原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來人的心,【臨摹】意味着她是一個好演員。
這個女人七竅玲珑心,又千人千面。她說出來的話既是橄榄枝,又是威脅。
她知道自己在意識空間裡不占優勢,就悄悄放低了身段,扮演了一個無害的弱勢角色。所以她意識到了安德使用了能力,卻沒有立刻表現出來。隻等秋後算賬,等到了她的地盤再重新談判。為了保險,還特意讓那個叫忠正的男人見了安德一面,介入了第三方勢力。
按照道理,安德應該馬上一刀砍了她的。但刀是她送來的,又是她的誠意。就像魏瑪剛剛說的那句話,“我更喜歡你了。”
安德沉默了,真是複雜的一句話,她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去理解。
“你跟和泉用着一樣的能力,你們同為四型。”魏瑪說,“我會幫你保護好這個秘密的,不用怕。我還是那句話,我會讓你在新伊勢活下去,隻要你幹活。”
安德臉上沒有變化,心裡卻快速盤算起來。原來一到四型還有高低區别?但是她記得和泉講過,四種原型是并行的,不存在這種情況。
安德想起和泉的四型,與他PI值長期處于不健康狀态的事實。以及天梯榜上,黑色的四型比其他三種都少。
除非,它們并不是高低區别,而是穩定性有别。
如果安全性、危險程度有區别,那魏瑪說的确實沒錯,在這個空心病成為一級威脅的世界觀中,“四型”的擁有者确實需要為自己保密。
難道和泉一路上給她貼心地講了那麼多風土人情,是他覺得“同病相憐”?
這運氣,安德已經見怪不怪了。但即便如此,她看向和泉去睡覺的房間門,依舊無語為什麼最早複制他的能力,搞得剛進來就成了危險人物。
魏瑪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截了當地打開了另一個網頁,上面寫着“巴别塔基金會”六個字。
“你可以告訴我下一個你看好的懸賞,我們合作。你可以提條件,隻要在這個地方,我都能想想辦法。”
安德覺得談判已經快成這個女人的職業病了,可惜這次選錯了對象。她一直是個低保戶,沒有那麼多想要的。能被江雨抓來下這次本已經相當不可思議,她對現實的末日都有隔了一層的淡漠感,更何況還是遊戲裡的交易。
安德未置可否,隻是說:“雇我很貴。”
她沒說謊,她本來可以脫離公會單幹的,但是她的技術沒有平替,所以會長一直給她補貼,而且補貼的額度在高中生裡算是巨款。
安德調出「備忘錄」對着網址偷拍了一張。
這就是遊戲劇情裡的「天梯」排行榜,四種顔色的ID上下懸浮,每一秒都在更換排名。散落《往日之人》的玩家們或早或遲覺醒了能力,和先一步擁有能力的NPC們混雜在一起競争,隻是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把玩家們找出來。
“我有話要問。”安德說。
“你說吧。不過以後你得告訴我你拿到了錢想做什麼,你跟我提了兩次錢。不說也行,我隻是好奇。”
“你拿了我的東西,說說讀後感?”安德看了一眼手裡的墨綠色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