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虞傷在左臂,不影響考試,包紮處理後,第二天便正常前往考場了。
沈業文告訴他,杜家榮已受到停課處分,目前在做精神鑒定,會根據鑒定結果,再決定後續的追加處罰。
總之,校方出于學生的人身安全考慮,接下來不會讓莫虞再見到杜家榮了。
莫虞跟杜家榮相處近一個月,清楚對方有多麼重視這場考試,恐怕對于杜家榮而言,無法參加考試才是最重的懲罰吧。
莫虞冷笑一聲,決心将這個名字從腦海裡删除。就當自己看走眼了。不再留下一點痕迹。
*
緻德每月的評級筆試,是全校學生同時同地開考,除本學期即将畢業的三年生外,另兩個年級共兩千餘人,無論等級身份,全部需要前往千人考場參加考試。
即使是F4也不能違反此規則。
“……是啊,我有一回抽到坐沈前面,考了三天手抖了三天,考完一看果然被發配到C級去了。”
“你自己心理素質問題不能怪别人沈會長吧?老實說那四位裡,沈會長已經是最不吓人的了,你坐柏少前面試試?”
“直接被眼神撕碎!”
排隊安檢時,莫虞聽到隔壁隊伍有人正聊考場随機抽簽的問題。
“你看座位表了沒,後悔哥……”
“咳咳。”隔壁隊伍的男生瞟了莫虞一眼,打斷同伴的話。
同伴在他的示意下轉過頭,看到莫虞若無其事直視前方的側臉,表情變得複雜。
兩個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莫虞知道他們接下來讨論的話題大概率是自己。
昨晚随機系統刷新出考位名單時,莫虞看到自己名字下邊的“柏由”兩個字,瞬間就釋懷地笑了。
這麼随機啊。
*
莫虞進入考場時,大約三分之二的區域已經有人,距離開考還有一刻鐘,有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更多人是和同伴聚在一處,姿态閑散地交談。
說話聲微妙地停了一瞬,有些毫不遮掩的目光鎖定莫虞,一路跟随。目送他到座位。
隻有莫虞的座位,四周空蕩蕩,學生們仿佛自覺騰出舞台的區域,等着看接下來的表演。
莫虞落座,滿場肅靜。
莫虞突然手癢,想把筆拍到桌面上然後大喊一聲升堂。唉可惜這裡沒人會懂他。
很快,考場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傳來。三個人正走進場館。
逆着光,身形高挑,步履優雅。
F4中的三位一起到了。三人走T台似的越過重重桌椅,在莫虞面前停下。
“……”
“你怎麼還在?”柏由俯身,笑着問,“聽說你被人捅了,竟然沒有死嗎?”
柏由身後,沈業文溫和地望向莫虞,眼中似乎有安撫意味。
“怎麼?你想給我守孝啊?”莫虞也笑着回複這位孫子。原本決意不再沖動的,但對着柏由欠扁的臉實在難以忍耐。
橫豎已經得罪了,幹脆不要對他讓步。
莫虞向後靠在椅背上,微微仰頭,擡起上目線,本該處于弱勢的角度,卻含有明晃晃的嘲弄意味。
“莫同學,”柏由竟然沒有立刻變臉,眼神中仿佛湧動某種暗色的物質,“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付出代價的。你知道你的代價是什麼嗎。”
莫虞感到可笑,也确實笑了一聲,這話該原封不動還給柏由才對吧?
“還有的是時間,我會慢慢跟你算。”柏由緊緊凝視着莫虞,試圖在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找出令他愉悅的情緒。
莫虞則無所謂地回視:“那你自己有時間吧。我可沒空陪你玩。”
“……”柏由以為莫虞至少會說一句奉陪到底,未曾想對方不吃招,預設好的反應落了空,柏由該惱怒,但他下意識勾起唇角,笑意更深。
二人都沒有察覺,對話來回之間,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在旁觀者眼裡,近在咫尺,不像挑釁,反而像……調情。
直到一隻手伸來,擋在二人中間。
沈業文微皺着眉,語氣中除了調停外還有别的意味:“考試要開始了。”
也不知是在對誰宣布。
柏由才起身,在莫虞後方落座。
沈業文則是又看了莫虞一眼,暗含無奈,繞到莫虞右邊坐下。
而靠在一旁、一直作壁上觀的謝明塵,同樣淡淡掃了一眼莫虞,接着在莫虞前方落座。
“…………”
昨天光看到名單上自己身後的柏由,沒注意前面和旁邊還有這兩尊大佛。什麼随機系統,比鬧鬼還吓人。
左邊的位置空着,該不會屬于至今沒露過面的,F4的最後一位吧?
第一學期那人就沒出現過,莫虞不知道對方長什麼樣,隻知道名字。
叫郁斯河。
整場考試,左邊的位置始終是空的。
*
菩州,郁家某處住宅内。
衣着幹練的女人坐在梳妝鏡前阖着眸,嘴唇翕動但未發出聲音,兩名造型師在身側,分别為她化妝和整理頭發。
“說吧,不考試跑回來,有什麼事要宣布?”過完一遍演講框架,她透過鏡子對上身後少年的眼神。女人閉上眼時面容溫柔明淨,仿佛古畫中走出來的美人,睜開眼時柔和感則消散大半。
造型師退出房間。
“小河,你又打擾到媽媽了。”見郁斯河沒有回應,施桐略帶責怪地提醒他。
郁斯河才一副回過神的樣子,令施桐不禁歎氣:“之前不是巴不得早點上島嗎?要考試了知道回家了?”
“人太多,不習慣。”郁斯河上前,幫母親整理發型,“在療養院的時候,隻有我一個人。”
施桐僵了一瞬,随即微微笑起來:“怎麼會是一個人呢?那麼多醫生護士陪你。”
“媽媽,說這話的你,更适合去精神病院。”郁斯河調侃道,惬意地躺回椅子上,“我在學校裡,遇到一個人。”
施桐眼也未擡:“看到了,那個小男生。你沒像阿由那孩子一樣,欺負人家吧?”
“他能證明,我說過的都是真的。”
施桐眼神淩厲起來。
“如果他消失,你們會像否定之前的人存在那樣,也否定他的存在嗎?”郁斯河好奇道。
“那些人根本不存在。不要做沒意義的事情。”施桐警告道。
郁斯河不吭聲了,起身離開。
“等等。”母親叫住他,“曼森到了,和他聊完再回學校。如果還是‘不舒服’,就先别回去了。”
郁斯河翹掉了與心理醫生的會面,直接返回霧島。
傍晚,飛機穿越雲層,一陣颠簸。舷窗外,一線霞光割開日與夜,很快便大爆炸一般擴散流溢。
讓人感到魔幻不安的時刻。郁斯河突然想到要聯系一個人。
*
【“球球”邀請你進行語音通話】。
【“球球”邀請你進行語音通話】。
【“球球”邀請你進行語音通話】。
……
一回到宿舍,莫虞就看見自己亮起的手機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