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坐在其中，

像大海中的一個孤島，

傾聽着杯子碰撞、酒水蕩漾的波濤聲。

一杯，一杯，接着一杯，

如不停擺動着的時鐘。

酒液潺潺，奔流入口，

胃中立馬翻江倒海。

有些星星開始在上空盤旋，

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舉起酒杯回擊對面的戰士，

如面對一座巍峨的大山。

爬山的人卻樂此不疲，

繞着中心點前進，

或相互逢迎，

或歇斯底裡，

直到那邊吹響買單的号角，

人們掙紮着爬了起來，

扶着最近的牆角，

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晚上七點整。暮色如同昂貴的絲絨帷幕，緩緩垂落在深川這座欲望都市的肩頭。莫問在方總不容置疑的“盛情”邀請下，踏入了僅一街之隔的楓丹白露國際大酒店。水晶大門無聲滑開，撲面而來的冷氣和奢華香氣，瞬間将他裹挾。同行的陳小波，被方總一個輕描淡寫的“不方便”打發回去，那背影消失在旋轉門外的霓虹裡，像被無情剪斷的風筝線。莫問心裡掠過一絲細微的、莫名的恐慌，如同琴弦被輕輕撥動後留下的顫音。他低頭，手指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将“楓丹白露”四個字和定位發給琴遠，仿佛那是他錨定在現實世界的唯一坐标。

步入大堂，仿佛闖入了一個用黃金和夢想澆築的異度空間。穹頂高得令人眩暈，巨大的水晶吊燈如同凝固的鑽石瀑布，傾瀉下億萬道冰冷而璀璨的光芒。牆壁是某種溫潤如玉的昂貴石材，鑲嵌着繁複的金色紋路。圓形的拱窗像巨獸的眼睛，冷漠地俯瞰着芸芸衆生。大廳盡頭，一道寬闊的、鋪着暗紅色波斯地毯的大理石台階，如同通往權力聖殿的天梯，兩側是漢白玉雕刻的欄杆，蜿蜒着藤蔓與天使的浮雕。轉角處，一座姿态妖娆的歐式裸女雕塑，在柔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澤，無聲地訴說着極緻的奢靡與誘惑。空氣裡彌漫着一種混合了高級香水、雪茄和金錢的、令人微醺的氣息。

莫問像闖入巨人國度的迷路少年，跟在方總、吳總和陸總身後，踩着厚得能吞噬腳步聲的地毯，走向二樓最深處的紫金軒“888”号包房。推開門的那一刻，光芒如同液态的黃金，洶湧地沖擊着他的視網膜。噴金的牆壁閃爍着傲慢的光澤，深紫色的歐式絲絨沙發如同慵懶的貴婦，散發着神秘而誘惑的氣息。房間中央，一張巨大的、散發着幽暗光澤的紅木圓桌，是這場盛宴即将展開的祭壇。而祭壇之上，那盞由無數切割水晶組成的吊燈，如同懸浮的王冠，折射着令人無法直視的、冰冷而華貴的金光。

“來吧，我們深大的李大才子，請上座。”方總的聲音帶着不容置喙的熱情，将莫問按在自己身旁那張寬大得有些過分的座椅上。椅背的雕花硌着他的脊椎，提醒着他身份的懸殊。

“謝謝方總，您請。”莫問的聲音有些幹澀。

“Lisa，”方總對身邊妝容精緻、一絲不苟的女秘書吩咐，“去請劉經理過來。”

“好的，方總。”Lisa轉身，高跟鞋敲擊在地毯上，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消失在門外。

“吳總，陸總，”方總轉向另外兩位神情自若的中年男人，“你們先到裡間休息片刻，我和小李……單獨聊聊。”

吳總和陸總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起身走向包房深處那扇虛掩的門。厚重的門無聲合上，隔絕了外界的喧嚣，也隔絕了莫問最後一絲依靠。巨大的包間裡，隻剩下他和方總。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水晶吊燈細微的電流嗡鳴。

方總從身旁那隻昂貴的鳄魚皮公文包裡，優雅地抽出一份裝幀精美的文件，如同展開一卷決定命運的羊皮紙，輕輕推到莫問面前。紙張邊緣反射着冰冷的光。

“看看吧，小李。這是我們騰速科技，為這次‘深度合作’精心準備的協議。”

“好的，方總。”莫問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協議，“今天……就需要簽嗎？”他的指尖感受到紙張特有的涼意。

“當然，”方總身體微微前傾，臉上是商人特有的、混合着親切與算計的笑容，“擇日不如撞日，我和吳總、陸總都在，效率第一嘛。來，我給你劃劃重點……”他的手指點在那密密麻麻的條款上，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苟，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澤。

“小李，這份協議的核心，就是我們贊助深大創業大賽那100萬冠軍獎金的……附加條款。”方總的語氣像在談論一筆微不足道的小生意。

“第一，這筆獎金獲得者，必須成為騰速科技的儲備幹部……”

“這個沒問題，方總，”莫問立刻接口，聲音帶着一絲急切，“畢業後我非常希望能加入騰速。”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金字塔尖。

“很好。”方總滿意地點頭，“第二，這筆獎金的使用，我們需要進行全程的财務監控。确保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應該的，我理解。”莫問點頭，這似乎合情合理。

“那麼，最後一點，”方總的聲音微微沉了下來，目光變得銳利，“作為你團隊的天使投資人，騰速科技将持有你這個項目……51%以上的股份。小李，意下如何？”

空氣仿佛瞬間被抽走了一部分。莫問感覺心髒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

“方總，”他艱難地開口，喉嚨發緊，“51%……是不是太多了？而且，100萬……對于啟動這個項目，可能遠遠不夠……”他精心構想的藍圖，仿佛在對方輕描淡寫的話語中，被撕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

“小夥子，”方總身體向後靠進寬大的椅背，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那姿态如同穩坐王座的君主，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憐憫，“我們真正看中的，是你這個人！金子般閃閃發光的才華！”他頓了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莫問略顯蒼白的臉上。

“至于你那個遊戲項目嘛……”他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恕我直言，以你現在的團隊配置，就像一群拿着木劍的孩子想去挑戰巨龍，暫時還不具備開發和運作這種量級項目的能力。”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語重心長，如同一位指點迷津的長者：

“不過，我們願意幫你！在現有的基礎上，重新打造一支精銳之師。至于投資額度？”方總輕笑一聲，帶着掌控一切的從容，“那根本不是問題！隻要市場部的可行性報告一出來，别說100萬，1000萬砸進去，我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一絲微弱的火苗，又在莫問心底搖曳起來。“方總，那項目……最快什麼時候能啟動？”

“很快！”方總大手一揮，“市場部評估流程走完，立刻就能上馬！”

“但是，小李啊，”方總話鋒又是一轉，目光變得深邃，“我建議你，不要把所有的雞蛋都放在這一個籃子裡。或者說，不要把你的青春和才華，完全押注在這個……過于超前的項目上。”

莫問的心沉了沉：“嗯……”

“你的項目，最大的硬傷是什麼？你知道嗎？”方總身體前傾，聲音帶着一種洞察世事的穿透力，“它在國外，沒有成功的先例！一個都沒有！”

“嗯……”莫問的聲音低了下去。

“你可能還太年輕，不太了解國内IT界這些年的‘叢林法則’。”方總侃侃而談，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擊，“從ICQ的模仿者，到Google、亞馬遜、Facebook、Foursquare……那些成功的、獲得巨額投資的國内巨頭，哪一個不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甚至直接‘借鑒’了巨人的骨架？”

“為什麼？”方總的目光緊緊鎖住莫問，“為什麼資本偏愛模仿者？你想過嗎？”

“因為……模仿成功的模式，風險最低，最容易成功？”莫問試探着回答。

“Bingo！”方總打了個響指，“模仿和複制，是通往成功的捷徑！是避免在黑暗中獨自摸索的燈塔！中國所有你叫得出名字的互聯網巨頭，哪個不是靠着‘站在巨人肩膀上’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他的語氣變得斬釘截鐵：“你的想法那麼‘好’，為什麼沒有類似的産品出現？真是其他人都蠢笨如牛，想不到嗎？我看未必！”他盯着莫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很多時候，恰恰是因為它……或許真的，行不通。”

方總的話語，像一盆帶着冰碴的冷水，兜頭澆下，将莫問心中那點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徹底澆滅，隻剩下一縷青煙和刺骨的寒意。他感到一陣茫然和窒息，仿佛被無形的網困住，方總的話冰冷而現實，像玻璃碎片紮進他理想主義的泡沫裡，疼痛中帶着一種殘酷的清醒。

“小夥子，”方總的聲音又柔和下來，帶着一種誘捕獵物般的耐心，“即使你的遊戲夢暫時擱淺，騰速的大門，依然為你敞開。我們看重的是你這塊璞玉，而非具體的某個項目。我們會讓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從騰速的戰略視角，從市場最饑渴的需求出發，去開發一些……能立竿見影創造真金白銀的産品。”他說着，再次從那個仿佛藏着無窮秘密的公文包裡，抽出一份文件，推到莫問面前。

“看看這個，一個馬上要落地的手機軟件項目——海天會私人俱樂部會員APP的開發需求。有沒有興趣？願不願意……試試鋒芒？”

莫問接過那份散發着油墨香氣的文件，指尖冰涼。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一行行鉛字像螞蟻般爬進他的視線。

“海天會私人俱樂部會員APP開發需求報告”。

方總在一旁，用一種介紹稀世珍寶般的口吻補充道：

“這個APP，是為海天會那群金字塔尖的會員，量身定制的私人管家。核心功能嘛……”他掰着保養得宜的手指。

“第一，主辦方發布。常規操作，把我們俱樂部的高端活動——品酒會、遊艇趴、私人藝術展——精準推送給目标會員，可以是全體，也可以是特定的小圈子。”

“嗯。”莫問應了一聲，這聽起來并不複雜。

“第二，會員發起。尊貴的會員們有權在APP上發起他們想要的活動——私人晚宴、馬術課程、投資沙龍……當然，”方總嘴角勾起一絲掌控的微笑，“所有會員發起的活動，都必須經過我們主辦方的最終審核，才能華麗登場。”

“明白。”莫問點頭。

“第三，報名與結算。會員指尖輕點，即可報名任何心儀的活動，并直接在APP内完成支付。流暢，高效，不留痕迹。”方總的手指優雅地在空中劃過。

“嗯……”

“第四，興趣頻道。”方總的語氣帶着一種對高端生活的熟稔，“遊艇會、馬術俱樂部、高爾夫球會、頂級車友會、環球自駕、極限運動……所有能讓那群精英腎上腺素飙升的頻道，都要有！”

“嗯……”

“最後，”方總的聲音陡然壓低，帶着一絲暧昧不明的笑意，眼神也變得有些詭異，“也是核心中的核心——‘名媛荟’。”

“‘名媛荟’？”莫問重複着這個聽起來有些旖旎的詞。

“哈哈，”方總的笑聲帶着一種心照不宣的意味，“這可是海天會的‘靈魂’服務！彙聚了深川及周邊地區上萬名年齡在16到30歲之間，精通交際、儀态萬方的年輕佳麗。她們的身份嘛……”他拖長了語調，“在校校花、名企白領、網絡紅人、當紅主播、T台模特、演藝新星，甚至……一些你或許在娛樂版塊見過名字的小明星……”

就在方總眉飛色舞，描繪着那紙醉金迷的“名媛圖鑒”時，敲門聲輕輕響起。Lisa推開門，身後跟着一位氣質幹練的女人。

“方總，劉經理到了。”

“好，Lisa，你們先在門外稍候。”方總揮揮手，目光重新聚焦在莫問身上，帶着不容置疑的期許。

“小夥子，這個項目，資金已經到位，前景一片光明！怎麼樣？有沒有膽量接下這個擔子？由你，來操刀主筆？”他的眼神充滿了誘惑力，仿佛遞出的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把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鑰匙。

莫問心中的疑慮并未完全消散：“方總，這些功能對騰速來說，不是輕而易舉嗎？都是很成熟的應用模塊。為什麼……要外包給我們這樣的學生團隊？”他清澈的目光直視着方總，試圖在那張精明的臉上找到答案。

方總哈哈一笑，拍了拍莫問的肩膀，仿佛在笑他的天真：“小李啊，你這孩子！還不明白？這就是一塊‘試金石’！用這個項目，來檢驗你的真本事！把它漂漂亮亮地完成了，我們才能相信，你有能力駕馭你那個更宏大的遊戲夢想！”他的話語像裹着糖衣的藥丸，聽起來合情合理。

莫問沉默了。方總的邏輯像一張無形的網，他暫時找不到掙脫的出口。那100萬的誘惑，那看似觸手可及的“證明自己”的機會，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某種決心，拿起那支沉甸甸的萬寶龍鋼筆，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在合作協議“乙方”的位置上，他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李莫問。三個字，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秀筆鋒，卻也仿佛烙下了某種未知的印記。

方總滿意地看着簽好的協議，笑容如同盛開的牡丹。他這才揚聲：“Lisa，劉經理，請進吧。”

被稱為劉經理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約莫三十出頭，正是褪去青澀、綻放成熟風韻的年紀。月眉細細描畫，星眸顧盼生輝，一頭精心打理過的霧鬓雲鬟，襯得肌膚勝雪。一身剪裁得體的香奈兒風格套裝，包裹着玲珑有緻的身材，步履間帶着幹練與風情，光彩照人，像一顆被打磨得恰到好處的珍珠。

“方總！大駕光臨，小妹有失遠迎，真是罪過呀！”劉經理的聲音婉轉動聽，帶着恰到好處的恭維與親昵。

“雲芳，客氣了。”方總顯然與她熟稔，“我存在這兒的好酒，還有多少？”

“方總，您前兩天剛開的那瓶6斤裝的軒尼詩VSOP，才動了一點點呢，要不我給您拿過來？正配今天的局。”劉雲芳笑靥如花。

“好！再拿些冰塊，要純淨水凍的。”方總吩咐。

這時，休息室的門開了，吳總和陸總踱步出來，指間夾着粗大的高希霸雪茄，煙霧缭繞，帶着濃烈的煙草香。

“劉總，待會兒可得好好敬敬我們這位深大的青年才俊啊！”吳總噴出一口煙圈，笑着說。

“對對，差點忘了隆重介紹，”方總指向莫問，“這位是深川大學計算機系的頂尖高材生，李莫問，李大才子！未來的科技新星！”

“幸會幸會，李大才子果然一表人才！”劉雲芳笑容滿面，儀态萬方地遞過一張燙金名片。

“不敢當，劉經理您好。”莫問有些拘謹地接過名片。卡片觸手微涼，上面印着：楓丹白露大酒店紫金軒|貴賓部經理|劉雲芳。字體是優雅的宋體。

方總示意劉雲芳靠近，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聲音壓得極低。莫問隻捕捉到幾個模糊的音節，但劉經理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眼神還若有似無地瞟了莫問一眼。那眼神裡似乎帶着一絲了然和……評估？莫問的心莫名地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蛇，悄悄爬上脊背。秘書Lisa不知何時已悄然退場，再未出現。

劉經理将一本厚重如典籍、裝幀精美的菜單遞到方總手中。

“小夥子，有什麼忌口的嗎？”方總翻着菜單，随口問道，目光并未離開那些誘人的圖片。

“沒有的，方總，我都行，您按口味點就好。”莫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

“能吃辣吧？”

“能，我是楚湘人。”莫問回答，心裡卻想着琴遠做的那些帶着家鄉煙火氣的菜肴。

“嗯，”方總點點頭，手指點着菜單，“雲芳，這個松茸鮑汁扣遼參，一人一份……頭一頁這個‘佛跳牆’，都有些什麼名堂？”

“方總，您可問着了！”劉雲芳眼睛一亮，“這可是我們楓丹白露的鎮店之寶！九頭鮑、天九翅、深海魚膠、北海道幹貝、乳鴿皇……還有外面絕對吃不到的……秘制穿山甲！彙聚山海精華，湯濃味厚，香飄十裡！”

“哦？聽起來有點意思，那就來個佛跳牆！”方總拍闆。

“好的！”劉經理立刻記下。

“再來個大連鮮鮑焖本地走地雞。”

“好的。”

“潮州鹵水拼盤，老樣子，吳總就好這口。”

“清蒸東星斑，要一斤半左右的。”

“嗯……”

“小李是楚湘人，”方總終于擡眼看向莫問，帶着一種施恩般的關懷，“給你點個家鄉味，青椒炒牛柳？”

“方總，不用特意照顧我，我……現在吃辣也不太多了。”莫問連忙推辭。

“诶，小李，别跟你方哥客氣！”方總大手一揮，不容拒絕，“就這麼定了！再來個白灼時蔬。先點這些，等人齊了，看看姑娘們喜歡吃什麼再添……”他的語氣随意得像在安排一場家庭聚餐，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好的方總，我這就去安排。”劉雲芳收起菜單，搖曳生姿地走了出去。

時間仿佛在香氛和等待中變得粘稠。當包房門再次被推開時，莫問感覺自己的呼吸瞬間停滞了。

劉雲芳的身後，魚貫而入八位年輕女子。她們身材高挑，幾乎都穿着凸顯曲線的精緻小禮服或修身裙裝，妝容無一不完美，如同櫥窗裡精心擺放的芭比娃娃，散發着混合了香水、化妝品和青春荷爾蒙的濃烈氣息。她們一字排開，站在圓桌前，像一道突然亮起的、過于耀眼的風景線，瞬間填滿了奢華包間裡所有的空氣。

“方總、吳總、陸總，還有我們的李大才子，”劉雲芳的聲音帶着一絲炫耀，“這幾位可都是我精挑細選，百裡挑一的佳人，看看可還入得了各位的眼？”

“來，姑娘們，給幾位老總介紹一下自己……”劉經理示意。

隻見燈光流轉，聚焦在大廳中央一字排開的美人身上。她們的身姿是精心雕琢的誘惑，曲線在近乎苛刻的剪裁下呼之欲出。緊裹着曼妙胴體的，是極緻貼身的亮緞或薄紗晚裝，領口開得極低，驚心動魄的雪白溝壑若隐若現；裙擺則高開衩至腿根，修長筆直、裹着薄透絲襪的玉腿在步履輕移間，勾勒出令人血脈贲張的流線。布料吝啬得隻夠覆蓋最核心的秘密，大片光滑緊緻的肌膚——平坦的小腹、圓潤的肩頭、玲珑的鎖骨——在迷離的燈光下閃爍着誘人的光澤，如同最頂級的瓷器。

空氣仿佛被點燃，濃烈得化不開的香水味洶湧而來。那絕非淡雅的花香，而是混合了昂貴香精的、極具侵略性的馥郁氣息，像是熟透的漿果混合着欲望的麝香，又帶着一絲撩人的甜膩，霸道地鑽入每個人的鼻腔，纏繞在感官之上，宣告着她們的存在。這香氣，是這奢靡之夜最濃墨重彩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