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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花心蘿蔔也有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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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離一路沉默,握着方向盤的手指指節泛白。他的目光銳利地掃視着車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如同最警惕的守衛,确認着這條通往琴遠“新牢籠”的道路是否安全無虞。每一次轉彎,他都會下意識地瞥一眼副駕駛上那個抱着簡單行李、臉色蒼白如紙、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女孩。那眼神,像是在确認他最珍貴的寶物是否還在。

車子在深大後門那條僻靜的小路停下。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過車窗,在琴遠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韓離沒有立刻開門。他側過身,深深地凝視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輪廓都刻進靈魂深處。他伸出手,帶着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輕輕拂開她額前散落的碎發,指尖留戀地停留在她冰涼的臉頰上。

“等我。”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誓言和深沉的痛楚,“不會太久。處理完這些麻煩,我立刻接你回來。琴兒,你是我的。永遠都是。”他俯身,一個滾燙的、帶着絕望氣息的吻,重重地落在她冰涼的唇上,如同烙下一個永恒的封印。那吻裡包含了太多——霸道的占有,瘋狂的眷戀,以及被現實撕裂的無力。

琴遠被動地承受着,沒有回應,也沒有反抗。淚水無聲地從緊閉的眼角滑落,浸濕了鬓角。

車門解鎖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韓離替她打開車門,冷冽的夜風瞬間灌入。琴遠抱着她那簡單的行李袋,裡面隻有幾件換洗衣物和那本對她來說如同精神庇護所的《離散數學》,走下了車。她沒有回頭。高跟鞋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發出孤獨的回響。

庫裡南的車燈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光束,一直追随着她單薄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女生宿舍樓那扇老舊的門洞深處,才緩緩熄滅,如同巨獸阖上了眼睛。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黑色的龐然大物無聲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見。

402宿舍的門被推開。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灰塵、廉價洗衣粉和少女體香的氣息撲面而來。這氣息曾經讓她感到安心和歸屬,此刻卻帶着一種陌生的、令人不适的粗糙感。室友們已經睡了,黑暗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琴遠悄無聲息地走到自己的床鋪前。月光透過沒有拉嚴的窗簾縫隙,在地闆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冰冷的光斑。她将行李袋放在椅子上,那動作輕得如同放下一個易碎的夢。她緩緩坐到床邊,身下是硬邦邦的木闆床墊,上面鋪着洗得發白的廉價床單。沒有了“離宮”裡那如同雲端般的羽絨床墊的包裹感,沒有了恒溫恒濕的完美環境,沒有了那無處不在卻又令人窒息的伽羅沉香……

巨大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将她淹沒。一種強烈的、難以言喻的空落感,攥緊了她的心髒。她環顧着這間狹窄、簡陋、甚至有些淩亂的宿舍。牆壁上貼着褪色的明星海報,桌子上堆滿了書本和雜物,空氣中飄散着速食面的味道……這一切,與她剛剛離開的那個金碧輝煌、纖塵不染的“離宮”,形成了地獄與天堂般的諷刺對比。

她下意識地伸手,撫向頸間。那裡,空蕩蕩的。那顆沉重的、冰涼的“海洋之心”藍鑽,在她離開“離宮”前,被韓離親手取下。他說:“在外面戴着太顯眼,不安全。”此刻,鎖骨下方隻留下一個微不可查的壓痕,和一種失去重量的、更深的空虛感。

掌心傳來堅硬冰冷的觸感。她攤開手,那張純黑色的運通百夫長黑金卡,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個來自深淵的、沉默的嘲諷。整個深川不足百人擁有……财富的終極象征……此刻卻像一塊冰冷的墓碑,壓在她心頭。

她将它塞進枕頭底下,仿佛藏起一個肮髒的秘密。

身體陷在硬闆床上,硌得生疼。她閉上眼,韓離的面容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黑暗中。

他那雙深不見底、時而燃燒着熾熱占有欲、時而冰冷如霜的眼眸;他那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卻又會在她生病時裝作不經意流露關切的聲音;他親自為她挑選的、每一件都價值連城的華服;他為她點燃的、價值千金的伽羅沉香;他因為别人多看她一眼而瞬間陰沉的臉色;他在高爾夫球場揮杆時那令人心悸的力量與優雅;他在“深藍号”頂層、如同帝王般俯瞰墨藍深淵的側影……

還有,就在幾個小時前,那頓奢華的燭光晚餐上,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痛楚和絕望;他遞給她那張黑卡時,指尖的顫抖和不容置疑的強勢;離别時那個滾燙到幾乎将她灼傷的、帶着絕望氣息的吻……

而現在,徹底自由了?

這個曾讓她拼盡全力、甚至不惜冒險逃亡也要攥緊的詞彙,此刻卻像一把冰冷的鑰匙,打開了一個更令人無所适從的陌生世界。那精心構建的“金絲籠”——那個用黃金、監控和窒息的愛意編織的牢籠——轟然倒塌,将她赤裸地抛回這粗粝的現實。然而,預想中的解脫并未降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失重的、令人暈眩的茫然。

一個月來,他對她的種種“好”,如同最昂貴的瓊漿,早已滲入她的骨髓。那種被極緻呵護、被捧在雲端、被當作稀世珍寶般獨占的感覺,像最甜美的毒藥,讓她在恐懼中沉淪,在窒息中上瘾。她習慣了那無處不在的監控帶來的“安全感”,習慣了那揮金如土的奢華生活帶來的虛榮滿足,習慣了成為他目光的唯一焦點。

她發現,她的心,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淪陷。她愛他。愛他英俊無俦的外表下那深不可測的魅力,愛他霸道掌控中偶爾流露的脆弱,愛他給予她的、那個金光閃閃的、令人目眩神迷的世界。這份愛,混雜着恐懼、依賴、斯德哥爾摩般的扭曲,卻真實得如同烙印在靈魂上的印記。

然而,就在這份沉淪的愛意深處,另一個影子,如同水底的礁石,在月光的照耀下,頑強地浮出水面。

莫問。

那個在便利店雨夜,隔着狂暴雨幕,用絕望而痛苦的眼神質問她的少年;那個在503宿舍窗台下,留下幾滴暗紅血迹的初戀;那個在破窗之夜,眼中燃燒着複仇灰燼的、倔強而破碎的身影。

他的笑容,曾經像初夏清晨的陽光,幹淨、溫暖,照亮了她平凡而充滿希望的日子。他拉着她的手在校園裡奔跑時掌心傳來的溫度;他笨拙地遞給她那杯廉價卻滾燙的奶茶時的羞澀;他們在圖書館窗邊,為一道難題争論得面紅耳赤、又相視而笑的純粹時光……

那些被韓離用金錢和權力強行覆蓋、幾乎被遺忘的記憶碎片,此刻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地蕩漾開來,帶着酸澀而尖銳的疼痛。她忘不了莫問。那份初戀的懵懂與純淨,是她靈魂深處無法被“離宮”的奢華完全覆蓋的底色。

兩種截然不同的愛,如同冰與火,在她空落落的心房裡猛烈地碰撞、撕扯。一邊是韓離那滾燙、霸道、帶着毀滅性力量、将她拖入深淵也捧上雲端的愛;一邊是莫問那純粹、溫暖、卻早已支離破碎、帶着血淚烙印的過往。一邊是奢華牢籠裡被精心呵護的窒息感,一邊是簡陋宿舍裡失而複得卻已無法适應的自由帶來的空虛。

淚水,無聲地、洶湧地從眼角滑落,浸濕了洗得發白的廉價枕套。月光冰冷地灑在她蒼白脆弱的臉上,頸間空蕩蕩的位置,仿佛還殘留着那顆名為“海洋之心”的藍鑽的冰冷觸感。

她蜷縮在硬邦邦的木闆床上,像一隻被強行剝離了溫暖巢穴的雛鳥,在陌生的寒冷與巨大的失落中瑟瑟發抖。前路迷茫,心被撕裂成兩半,一半沉溺于那奢華深淵的餘溫,一半在破碎的純真回憶中泣血。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心之荒野上,唯有那藏在枕頭下的、冰冷的黑色卡片,如同一個來自深淵的烙印,無聲地宣告着:她與韓離的世界,遠未結束。那場名為“深藍之心”的深海盛宴,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她,注定無法逃脫。

《心之荒野》

墨藍的冠冕被摘下,

空落落的頸項,殘留着深淵的冰涼。

指尖觸到枕下,那黑色的徽章,

是财富的權杖,亦是永恒的鎖鍊回響。

硬闆床硌痛了雲端嬌養的脊梁,

奢靡的餘溫在粗粝空氣中消亡。

呼吸裡,廉價塵埃替代了伽羅沉香,

心卻沉溺于那金籠的窒息芬芳。

燭光晚餐的訣别吻,滾燙如烙印,

絕望的誓言在耳畔,餘音未央。

他眼中碎裂的痛楚,是愛的另一種模樣,

霸道如獄,卻也滾燙如岩漿。

可為何,月光穿透陋室的窗,

映出便利店雨夜,少年破碎的影像?

那滴血的誓言,那清貧的晨光,

在心底撕裂,成無法愈合的傷。

兩種愛,冰與火,在荒野上沖撞,

一半沉淪深淵,一半泣血回望。

空落落的胸腔,回蕩着無聲的絕唱,

前路是迷霧,心在奢華與純真間流浪。

黑色的卡,是深淵投下的錨,

冰冷的觸感,預示風暴終将來到。

深藍之心在暗處,張開饕餮的巨口,

而她,注定是獻祭于漩渦的囚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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