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王冠沉入深海底紋,
冰冷印痕鎖住纖細脖頸。
黑卡在枕下,蟄伏成蛇信,
吐納着深淵未散的潮腥。
銀杏葉鋪陳流金的陷阱,
廉價塵埃在光柱裡浮沉。
思念是藤蔓,絞緊呼吸,
勒出“離宮”沉香刻骨的痕。
他踏碎霓虹熔鑄的冠冕,
皮鞋踏響商學院光潔的門庭。
羊絨西裝裹着跌落雲端的刃,
目光疏離,切割所有窺探的眼睛。
人群是飛蛾,撲向黑鑽的光暈,
酸澀在樹影下無聲地滋生。
沉默的影子如影随形,
織就無形牢籠,溫柔又冰冷。
EMBA的課桌刻滿欲望的圖騰,
女總裁的笑靥撞上冰築的城。
點評和回應如淬着毒的冰刃,
唯有角落那抹清影,是他眸底唯一的光暈。
食堂喧嚣是人間煙火僞裝的刑場,
竹筷挑起排骨,落入她微顫的碗心。
想見的人,就在眼前。
暖流未及奔湧,墨藍的幽靈已掠過窗棂。
創業中心,代碼是複仇者殘存的星火,
藍山咖啡氤氲着鏡中藤蔓的溫柔。
名字如冰錐刺破沉默,
帶倒的椅子劃出心湖裂開的壑溝。
圖書館,陽光是金色的囚籠,
她蹙眉演算離散世界的迷宮。
他落筆,金融模型下暗湧着深海的權柄,
解題的指尖,點破她思維冰封的裂縫。
書架間隙,目光如穿過寒夜的風,
凝固的身影捏碎舊日的夢。
看陽光鍍亮掠奪者親昵的剪影,
失落是深海,吞沒所有無聲的痛。
愛與妒的毒藤,在深秋的假象下,瘋長出帶刺的冠冕。
深川的秋日,像被昂貴油畫顔料潑灑過。金黃的銀杏葉鋪滿深大的林蔭道,陽光穿透葉隙,落下斑駁的光影,如同碎鑽灑在絲絨地毯上。空氣裡浮動着一種塵埃被曬暖的、略帶陳舊紙張的氣息,與“離宮”頂樓那永恒不變的伽羅沉香,隔着時空無聲地對峙。
琴遠抱着厚重的《離散數學》教材,走在通往圖書館的路上。她的脖頸纖細而脆弱,曾經被“海洋之心”藍鑽占據的位置,如今隻剩下皮膚被長久壓迫後留下的一圈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蒼白印痕,像一道隐秘的、被封印的咒語。枕頭下那張冰冷的運通百夫長黑金卡,如同蟄伏的毒蛇,在每一個寂靜的午夜,無聲地提醒着她與那個墨藍色深淵無法割斷的聯系。
韓離……自那夜将她送回這喧嚣而廉價的煙火人間,便如同沉入深海的鲸,再無音訊。思念是緩慢滲入骨髓的藤蔓,在每一次看到陽光穿透圖書館高窗,在每一次聞到廉價食堂的油煙味時,瘋狂纏繞,勒得她心口發緊。她想起他暴怒時眼底碎裂的痛楚,想起“深藍号”上那番撕裂她世界觀的、冰冷而宏大的宣言,恐懼與一種病态的沉溺交織,幾乎要将她纖細的靈魂撕裂成兩半。
韓家老宅的書房裡
空氣冷凝得如同極地冰川。巨大的環形落地窗外,深川的霓虹熔金流淌,卻絲毫溫暖不了室内的肅殺。
韓離背對着巨大的紅木書桌,身影挺拔如淬火的利刃,倒映在光潔如鏡的卡拉拉白大理石地面上,被切割成冷硬的幾何圖形。他剛剛結束與父親韓振邦的通話,指尖殘留着用力過度留下的蒼白,手機屏幕幽暗下去,映出他下颌繃緊的、淩厲的線條。
“大局?”他猛地轉身,昂貴的意大利手工皮鞋鞋跟在大理石上劃出刺耳的銳響,如同困獸最後的嘶鳴,“爸,你所謂的大局,就是把我的人,當作祭品,去填那老東西的欲壑?去鋪你那永無止境的權力之路?”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冰錐,帶着一種被徹底觸犯逆鱗的、壓抑到極緻的暴戾。
韓振邦端坐如山,手中油亮的紫檀佛珠緩慢轉動,鷹隼般的眼眸裡是沉澱了數十年商海沉浮的漠然與冷酷。“一個女孩而已,阿離。以前那麼多女孩,你都從沒放在心上……為什麼這次這麼兒女情長?……趙副部長的分量,你還掂量不清嗎?……男人要成大事要懂得取舍啊?……,阿離,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女孩那邊我自會搞定……”
“爸,她是琴遠!她是我最愛的女孩,沒有之一。”韓離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撕裂凝固的空氣,震得頭頂那數千顆施華洛世奇水晶編織的“凍結星河”似乎都在微微戰栗。他一步踏前,雙手重重按在堅硬冰冷的紅木桌面上,昂貴的絲絨椅背撞在桌角,發出沉悶的鈍響。他眼底燃燒着駭人的火焰,那火焰并非針對父親,而是針對這赤裸裸的、帶着權力惡臭的脅迫本身。
“爸,你趕動琴遠,我就不活了!我要去紀委巡視組舉報他趙部長強搶民女,收受賄賂……”每一個字,都淬着劇毒和玉石俱焚的決絕。
“混賬東西,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韓振邦勃然變色,手中的佛珠狠狠掼在桌面上!“啪”的一聲脆響,溫熱的茶水從搖晃的茶杯口溢出,潑濺在珍貴的紅木紋理上,蜿蜒如血痕。
“為了個女人,你敢跟你老子叫闆?敢拿命去威脅趙部長?我看你是被那個狐狸精吸幹了魂魄,徹底瘋了!”他胸膛劇烈起伏,指着韓離的手指因震怒而微微顫抖,“翅膀硬了?好!好得很!沒有韓家,你韓離算個什麼東西!從今天起,你給我從公司滾蛋!你名下所有的卡,即刻凍結!”
韓離挺拔的身軀,在父親雷霆般的宣判中,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那瞬間的脆弱如同冰面裂開的細紋,快得讓人以為是光影的錯覺。他死死盯着父親那張因震怒而扭曲、寫滿權力冷酷的臉。凍結資金,撤職,釜底抽薪。在韓家這艘巨輪的掌舵者面前,他個人引以為傲的财富帝國,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然而,出乎韓振邦的意料,韓離眼中那焚毀一切的怒火并未轉化為失控的咆哮或絕望的懇求。那火焰如同被投入萬載玄冰的深海,瞬間凝固、碎裂,最終沉澱為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平靜,冰冷得足以凍結空氣。
“好。”韓離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歎息,卻帶着斬斷一切臍帶的決絕,“卡,你凍吧……你的公司我才不稀罕待呢。”他緩緩直起身,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如同冰川上反射的、毫無溫度的陽光。
“但爸,你記住,”他的目光最後一次掃過父親驚愕後轉為更深怒意的臉,冰冷如刀:“琴遠,就是我的命。誰敢動她,我就跟誰玩命,大不了一起死,一起蹲大牢。” 話音落,他再無留戀,轉身,邁開長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這座彌漫着權力腐朽與父子情絕氣息的金絲牢籠。
厚重的雕花木門在他身後沉重合攏,隔絕了身後滔天的怒火與冰冷的算計,也像一道閘門,徹底斬斷了他與過去的某種連接。背影挺拔依舊,卻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自己碎裂的心尖上,走向一個未知的、必須由他自己開拓的荒原。
韓離坐進勞斯萊斯庫裡南的駕駛座,頂級皮革的觸感依舊,車内彌漫的伽羅沉香依舊,但某些東西,已經徹底不同了。他拿出手機,屏幕幽光照亮他線條冷硬的下颌。他撥通了一個加密号碼,聲音平穩得不帶一絲波瀾:“宏斌。”
“少爺?”電話那頭傳來方宏斌恭敬中帶着一絲緊張的聲音,顯然已嗅到了風暴的氣息。
“‘海天會’俱樂部平台,還有‘深藍号’那邊幾個核心場子的日常運營,你先全面接手。”韓離的指令簡潔明了,“我這邊……暫時有些家務事要處理。記住,線上數據是命脈,線下場子要絕對安全、私密。有任何拿不準的,直接問我。”
“明白,少爺!您放心!”方宏斌的聲音透着一股被委以重任的激動。
“嗯。”韓離挂了電話,深邃的目光投向車窗外深川流光溢彩的夜色。父親以為斷了他的糧草就能逼他就範?天真。他韓離從不是隻會躺在家族财富上醉生夢死的廢物。他名下隐秘的離岸賬戶裡,還躺着數百萬美金的私房錢,那是他早年自己在炒數字貨币賺到的原始資本,與韓家無關。這筆錢,就是他蟄伏的底氣。
更重要的是,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破土的毒芽,在他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腦海中瘋狂滋長——他要開創一份完全屬于自己、不再受制于人的事業。韓家的中鵬投資?不過是父輩的基業,是束縛他的枷鎖。他要的,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深藍帝國”,一個建立在互聯網之上、規則由他書寫的商業王國。被撤職,反而給了他掙脫家族束縛、集中精力構築真正核心堡壘的機會。
而眼前,就有一個絕佳的跳闆,一個能讓他名正言順回到琴遠身邊、同時布局未來的完美契機。
他點開深川大學官網,頁面跳轉到EMBA(高級管理人員工商管理碩士)秋季班的招生簡章。目光落在“報名費:50萬元”那一行數字上,沒有絲毫猶豫。鍍金?當然需要。深大EMBA的校友網絡,彙聚了深川乃至華南商圈半壁江山的精英人脈,這是無形的财富。但更重要的……
韓離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劃過,調出一張照片——是琴遠在深大圖書館窗邊看書的側影,陽光在她柔順的發絲上跳躍,專注而甯靜。他冰冷的眼底,終于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貪婪的溫柔。
他要回到她身邊。光明正大地,以學生的身份。他需要她身上那份尚未被“深藍号”徹底吞噬的幹淨氣息,如同溺水者需要氧氣。在構築他商業帝國的征途上,琴遠是他唯一認可、必須牢牢攥在掌心的光明坐标。
深川大學商學院(原經濟學院,這個學期已經改名成了商學院)那棟極具現代感的玻璃幕牆大樓下,罕見地聚集起了堪比奢侈品旗艦店開業的人潮。空氣裡浮動着昂貴的香水味、興奮的竊竊私語和手機鏡頭聚焦的輕微咔嚓聲。深秋的陽光帶着清冷的質感,落在那輛剛剛停穩的、低調得近乎刻意的黑色奧迪A8上。
車門打開。
韓離從車上下來。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他穿着一身剪裁堪稱藝術品的深灰色羊絨混紡休閑西裝,沒有打領帶,襯衫領口随意地解開一顆紐扣,露出一截線條清晰、膚色冷白的鎖骨。腕間那塊百達翡麗星空系列腕表,低調地隐在熨帖的袖口下,隻在光線流轉間洩露出一點幽邃的藍光。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深邃的五官在清冷的秋陽下顯得格外立體,如同精心雕琢的大理石像。那雙幽邃的眼眸平靜地掃過眼前攢動的人頭,帶着一種久居雲端俯瞰衆生般的疏離和無形壓力,瞬間讓離得最近的幾個精心打扮的女生屏住了呼吸,臉頰飛上紅霞,心跳如擂鼓。
他目不斜視,步伐沉穩而從容地穿過自動分開的人潮,昂貴的皮鞋踏在光潔的地磚上,發出清晰而富有韻律的回響。那份從容不迫的氣度,那份即使暫時跌落塵埃也依舊無法磨滅的、深入骨髓的矜貴與掌控感,與傳聞中被家族“放逐”的落魄形象形成了戲劇性的反差,反而更添了幾分神秘而危險的、引人探究的魅力。他像一顆墜入凡塵的黑鑽,縱然蒙塵,内裡依舊折射着令人心悸的冷硬光芒。
琴遠站在人群外圍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下,粗粝的樹皮抵着她的背脊。她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身影消失在商學院大樓光可鑒人的玻璃門内,周圍那些女生毫不掩飾的驚歎、愛慕和躍躍欲試的目光,像細密的針,無聲地刺入她的心底,泛起一陣隐秘的酸澀和強烈的不安。他依舊是那個光芒萬丈的韓離。即使暫時失去了中鵬投資總經理的頭銜,即使被凍結了天文數字的資産,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最耀眼、最緻命的漩渦中心,吸引着一切渴望靠近光源的飛蛾。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融入背景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琴遠側後方幾步遠的樹影裡。是阿泰,他是韓離派出的秘密保镖,随時保護琴遠的安全(特别是在這個特殊時期,不排除趙部長和韓振邦會不會對琴遠下手)。他穿着普通的深色夾克,手裡拿着一本卷了邊的《高等數學》,僞裝成最不起眼的學生模樣。但那雙隐藏在帽檐陰影下的眼睛,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銳利而警惕地掃描着周圍環境的每一絲異動,最終焦點,總是會落回琴遠纖細的背影上。
這個韓離留下的“影子”,在适當的距離内,編織着一張無形的、密不透風的保護網。琴遠敏銳地察覺到了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心頭微微一緊,随即湧上一股複雜的暖流和深深的無奈——他的保護,從來都是這樣霸道、不容置疑,帶着一種将你徹底納入羽翼之下的絕對占有。
EMBA的課程強度極高,信息密度如同壓縮餅幹。韓離的出現,讓每一次短暫的課間休息都變成了小型的名利場預演。總是有妝容精緻到毫無瑕疵、衣着低調卻處處彰顯奢華的精英女性(她們的身份早已超越了普通學生範疇)帶着精心準備的“問題”,如同優雅的獵食者,試圖靠近那散發着緻命吸引力的光源。
“韓總,剛才李教授提到的那個跨境并購中的反壟斷風險規避,我有些地方不太理解,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嗎?”一位穿着剪裁精良的Max Mara羊絨大衣、氣質幹練冷豔的年輕女投資人,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帶着一絲仰慕的微笑,拿着鑲金邊的筆記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