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黑暗像濃稠的墨汁,死死壓在林清的眼皮上。他蜷縮在冰涼的被窩裡,腦海中不斷閃回昨天被劫的畫面:紅衣青年泛着寒光的長刀、馬浩臉上青紫的傷痕、散落在雪地的零食包裝袋…… 這些畫面如同尖銳的冰錐,一下又一下刺痛着他的神經。人在絕境中展現出的惡意,遠比零下三十度的嚴寒更讓人戰栗。
他翻了個身,試圖擺脫這些可怕的念頭,卻不小心碰到了腰間的傷口。盡管傷口已經消腫,但輕微的觸碰還是讓他倒抽一口冷氣。不過這點疼痛,比起内心的煎熬,似乎又算不得什麼了。“男人流血不流淚。” 他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氣,可眼眶還是忍不住微微發燙。
在這孤立無援的時刻,他無比想念家人。手機早已成了冰冷的擺設,信号塔在暴風雪中轟然倒塌,就像他與家人之間的聯系,被無情切斷。他想起以前總嫌母親唠叨,催婚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現在卻多麼希望能再聽到那熟悉的聲音。
還有馬浩,雖然兩人相互扶持,但林清總覺得自己作為兄長,應該更堅強,那些負面情緒,隻能深深埋在心底。
恍惚間,他又回到了從前的生活。周末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臉上,他和朋友們在熱鬧的火鍋店裡大快朵頤,熱氣騰騰的火鍋冒着香氣,歡聲笑語回蕩在空氣中。可美夢總是短暫的,一陣劇烈的饑餓感将他拉回現實。他睜開眼,窗外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粒子不斷拍打着窗戶,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嘲笑他的幻想。
林清艱難地爬起床,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廚房裡,最後一點大米在鍋中翻滾,煮出的稀粥稀得能照見人影。他盯着鍋裡的粥,猶豫了好久,才拿出僅存的一包幹脆面。撕開包裝的瞬間,調料的香氣撲面而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卻隻掰下一小塊放進嘴裡,慢慢咀嚼。每一口都是那麼珍貴,他要留着這些食物,撐過接下來未知的日子。
出門前,林清特意往水壺裡灌滿了熱水。他知道,在外面,熱水就是生命的保障。推開門,刺骨的寒風瞬間灌進衣領,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奇怪的是,他似乎已經漸漸适應了這種寒冷,身上隻穿着單薄的棉衣,竟也不覺得特别冷。路上的積雪已經齊膝深,每走一步都要費好大的力氣,腳印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覆蓋,仿佛他從未走過這裡。
街道上寂靜得可怕,隻有風雪的呼嘯聲。偶爾能看到幾個行色匆匆的人,他們都裹得嚴嚴實實,眼神中充滿警惕,相互之間連一個眼神交流都沒有。林清路過一家便利店,透過破碎的玻璃往裡看,貨架倒在地上,商品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樣子。這讓他心裡一緊,加快了腳步,朝着李叔的超市走去。
遠遠地,他就看到超市的大門敞開着,寒風裹挾着雪片不斷灌進去。他的心猛地一沉,腳步也變得慌亂起來。“不會的,李叔那麼精明,一定沒事的。” 他在心裡安慰自己,可越靠近,不祥的預感就越強烈。
沖進超市,眼前的景象讓他呆立當場。貨架東倒西歪,食品包裝袋散落得到處都是,地上還有打鬥過的痕迹。“李叔!李叔!我是林清!” 他大聲呼喊着,聲音在空曠的超市裡回蕩,卻沒有任何回應。
他焦急地在超市裡來回尋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最後在通往樓上的樓梯口停了下來。樓梯間的門被厚厚的木闆死死封住,上面還有明顯的砍砸痕迹,仿佛經曆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最後林清無力地蹲坐在樓梯台階上,心裡充滿了自責和懊悔。如果他早點來看看,是不是就能幫上忙?如果他能多帶些食物給李叔,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暴風雪在耳邊呼嘯,可他卻感覺不到寒冷,隻有無盡的悲傷和絕望将他淹沒。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清?” 他猛地回頭,看到李叔挺着圓圓的肚腩,從拐角處走了出來。李叔的臉上帶着和善的笑容,雖然有些疲憊,但眼神中透着堅毅。“真的是你啊,大清早的,我就隐隐約約聽到有人喊,還不敢相信,後來還是你嫂子非要我出來一趟看看。”
林清一下子站了起來,聲音裡帶着驚喜和愧疚:“李叔,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叔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事說來話長了,走,跟我來,我們上去說。”
兩人繞到小區正門,走進一棟樓。一路上,李叔向林清解釋道:“一開始,大家還能正常買東西,可後來,食物越來越少,有些人拿不出錢,就開始搶了。我一看這情形不對,趕緊把超市裡值錢的東西都收拾了,把樓梯間的門堵死。多虧了我老家親戚在樓上有套房子,平常沒人住,鑰匙在我這,不然我們一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