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時,暖氣片發出垂死般的呻吟,仿佛在宣告着溫暖的逐漸消逝。林清将巧克力塞進衣櫃最底層,壓在母親寄來的毛衣下面。織物殘留的陽光氣息與巧克力甜香交織,竟讓他泛起一陣生理性的惡心。他跌坐在床沿,看着窗台上結冰的綠蘿 ——那是學校就養着的花,畢業搬家不舍得扔又一起搬來了出租屋。現在葉片蜷縮成灰綠色的拳頭,仿佛在無聲控訴這場災難,也在訴說着生命在極端環境下的頑強與脆弱。
饑餓感如同潮水漫過意識時,林清把臉埋進枕頭。布料摩擦發出窸窣聲響,恍惚間又變成了收音機裡播報員的聲音:“地球偏離軌道”“第三次冰河世紀”。他想起末日小說裡主角覺醒異能的橋段,而且之前自己這邊稍顯不同的異常,下意識掐了掐手臂,除了逐漸适應低溫,暫時看不出來什麼異能。“或許我還沒有完全覺醒,什麼時候能有活下去資本?” 他對着黑暗自嘲,喉間泛起鐵鏽味的苦澀,心中滿是對未來的迷茫與無助。
敲門聲響起時,林清正盯着天花闆裂縫發呆,思緒早已飄向遠方。馬浩裹着結霜的圍巾撞進來,睫毛上的冰晶在進門瞬間化作水珠,仿佛是他一路奔波的見證。“清哥!米缸見底了,再不吃……” 他突然噤聲,看着林清凹陷的眼窩和發灰的唇色,心中滿是擔憂。
廚房的煤氣竈打着藍光,像極了昨夜紅衣青年刀上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馬浩攪動着見底的米袋,碎米簌簌落在鍋底,揚起細小的塵霧,仿佛是他們渺茫希望的縮影。“其實今天……” 林清的聲音被沸騰的水聲吞沒,他望着鍋中上下沉浮的米粒,突然想起小時候看的水墨畫,那些在宣紙上暈染的墨點,此刻竟與末日景象重疊,讓他感慨萬千。
當林清将收音機裡的消息複述時,馬浩握着木勺的手劇烈顫抖,滾燙的粥濺在虎口,他卻渾然不覺。“我媽有風濕……” 他突然哽咽,聲音被抽油煙機的轟鳴撕成碎片,“每年冬天都要住院,現在斷了暖氣……” 淚珠砸進粥裡,瞬間蒸發成細小的白霧,仿佛他的悲傷也在這殘酷的現實中消散。
林清遞過毛巾的手懸在半空,最終隻是拍了拍對方肩膀。這個動作在往日充滿力量,此刻卻輕得像片雪花。“家人肯定在遙遠的家鄉等着我們,我們要堅強,好好活着?” 他努力扯出笑容,嘴角卻比哭還難看,“咱們命硬,肯定能等到救援。” 然而,那蒼白的話語,連他自己都難以說服。
因為得知全球災難的消息,所以林清和馬浩意識到食物的緊迫性,決定再次外出尋找物資,這次前往更繁華的都市中心搜索。又因為上次遭遇搶劫,所以這次他們帶上水果刀防身,決定不分開行動。
次日淩晨四點,林清就起床,摸黑穿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紅色羽絨服,金屬拉鍊咬合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馬浩往保溫杯裡倒熱水時,失手摔碎了杯蓋,瓷片在水泥地上炸開的脆響,驚飛了窗外兩隻凍僵的麻雀,也打破了這死寂的清晨。
通往市中心的公路像條被凍僵的巨蟒,蜿蜒在茫茫雪原中。積雪在車燈下泛着幽藍的光,仿佛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林清兩個人沿着往市中心的公路上前,索性溫度較低已經結冰,這會路面還算好走。
沿着道路一直向前,直接略過了上次去過的商場那邊,繼續往前。等走到靠近市區的位置,天已接近中午。期間也有遇到别的外出人員,但大家都衣服圍巾緊捂口鼻,顯然在這冰冷的天氣裡也沒有交談的欲望。而且上次的搶劫事件也給兩人提了個醒,出門顧好自己,減少非必要的交流,防止沖突。
煙草店的玻璃門在推搡時發出垂死的呻吟,碎冰碴順着門縫湧進,在兩人腳邊堆成微型冰山。林清用木棍敲碎櫃台玻璃,飛濺的冰晶在晨光中折射出彩虹 —— 這末世裡,連毀滅都帶着虛假的浪漫。“清哥!” 馬浩突然從櫃台底下鑽出來,頭發沾着蜘蛛網,手裡攥着半盒受潮的香煙,眼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這玩意在黑市能換兩個饅頭!” 那興奮的神情,仿佛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絲希望。
商場的自動扶梯早已停止運轉,台階上堆積的雪層被踩踏成堅硬的冰殼。林清扶着扶手緩緩下行,金屬寒意順着指尖爬進骨髓,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負一層的超市裡,貨架傾倒的姿勢如同末日信徒的忏悔,散落的商品在雪水中浸泡,火腿腸包裝袋上的笑臉廣告,此刻看來竟格外猙獰,仿佛在嘲笑人類的渺小與脆弱。
當馬浩發現冰凍牛奶時,保溫杯裡的熱水已經涼透。兩人坐在母嬰用品區的貨架間,啃着梆硬的饅頭,看着奶粉罐上嬰兒的笑臉。林清突然想起李大富說的話,下意識摸向胸口,那裡的巧克力在體溫下微微變軟,像塊跳動的心髒,給予他繼續前行的勇氣與力量。
返程時,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與路邊廢棄的共享單車糾纏在一起,仿佛是他們與命運抗争的縮影。馬浩的背包不斷往下墜,壓得他肩膀微微佝偻,活像個垂暮的老人。林清數着路面上的裂縫,每一道都像極了收音機裡提到的地球軌道偏移 —— 那些人類無法理解的宏觀災難,落到每個人身上都是不可翻閱的鴻溝,曆史書上不起眼的某句話,卻深刻地影響着每一個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