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面沒有直接挂斷電話,徐玉賢越說越起勁,邊哭邊哀号。
“催債的說要是再還不起,就要剁了我一根手指頭!”
一成不變的說辭,連花樣都不想點新的。
要說徐玉賢蠢,她又知道找邱司要錢。要說徐玉賢聰明,她又被男人哄騙在天價借條上作為擔保人簽下名字。
邱司甩了甩手上的水,把電話換到另一側。
腰彎久了有些酸累,幹脆直起身子,從牆上扯毛巾緩緩擦幹水珠。
電話對面始終一聲不吭,徐玉賢也不是傻子,怕做得太過惹火邱司,錢就真的一毛都拿不到,便停了下來。
兩人之間一時陷入沉默,邱司等徐玉賢撒潑打滾完,才壓下心裡的不痛快,淡漠開口。
“最早禮拜日。”
“還有……别讓他們來學校找我。”
“我沒……”徐玉賢還想說些什麼,邱司聽也不聽,直接挂斷電話。
無力垂下雙手,邱司擡頭,從四分五裂的鏡子看到一張應酬完又通宵加班的臉。
疲憊不堪。
每次遇上徐玉賢的事,即使一再告誡自己冷漠旁觀,還是沒法做到心如止水。
錢他一毛沒花,債全落他頭上。
那股憋屈的不痛快仿佛要讓他爆炸,手中的毛巾狠狠砸在鏡子上。
鏡子晃動,一片碎片從牆上掉在邱司腳邊。
邱司蹲下身子,伸手捏起碎片,鋒利無比的碎片邊緣搭在左手手腕。
用力把碎片往皮膚深處紮,血液湧出。
本該尖銳的刺痛,邱司卻毫無知覺。
直到隔壁傳來清晰的斥責聲,“小孩子說什麼死死死的,趕緊給我呸掉!聽到沒!”
眼神慢慢聚焦到冒血的傷口,邱司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用最快的速度把碎片丢進垃圾桶。
背靠牆閉上眼大口喘氣,意識這才慢慢回籠,掙紮起身。
邱司垂眸看着水流沖走血紅痕迹,徐玉賢真當他是印鈔機,隻要嘴巴一張,錢就能唰唰唰往外吐。
能唰唰唰的隻有邱司塞進奶箱傳單和鮮奶,這已經是邱司送的第200份牛奶。
配送箱已經空了,邱司套上安全帽,一瘸一拐騎着共享電驢往回走。
還沒到出租房樓下,遠遠有個人攔住邱司的去路,邱司停下車子,認出那人喊了一聲,“施南。”
“邱司!”回答邱司的是施南,邱司的同專業同學,也是住他樓上鄰居。
施南輕輕踢了一腳邱司的小腿,随口一問,“去哪兒了?”
邱司“哎喲”叫喚了一聲,施南見邱司臉色不對,着急問,“怎麼了?”
邱司忍着痛,“昨天騎車送牛奶摔了,沒什麼大事。”
施南趕緊把邱司扶下車,“能走嗎?”
邱司連連擺手,“不礙事,還算命大,就是膝蓋和肚子擦傷破了點皮。”
見施南不信,邱司有模有樣走了兩步,施南見邱司走路正常,又顧及到邱司愛面子的性格,沒再追問受傷的事。
施南攬過邱司的肩,“一起吃個早飯?”
說到早飯,邱司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
昨晚律所應酬吐了兩次,胃裡早就什麼也沒剩。後來又被徐玉賢的事纏着煩心,也沒想起來墊點東西,就一直餓到這會兒。
不提還好,施南一說,才感覺胃餓得抽痛。
邱司一口應下,兩人并肩朝巷子裡的面店走去。正是早飯時間,店裡座無虛席,邱司和施南都要了碗不加料的粉。
費勁找到兩個空位,兩人端着熱熱乎乎的湯粉擠過去,坐下取筷開吃,話都顧不上說一句。
嘈雜的人群中,突然傳來兩道格格不入的聲音。
“今天你車上的香水可不是你平常用的,老實交代!”
“這麼關心我,怎麼不睡我車上?”
稠膩到化不開的低音,邱司憑借敏銳的直覺,瞬間抓住了夏刁的聲音。
一擡頭,果然是夏刁。
旁邊是駱暢。在學校八卦傳聞裡,駱暢和夏刁是同穿一條褲子好,好到連女朋友都可以讓的關系。
夏刁臂彎裡夾着籃球,駱暢咋咋呼呼推搡夏刁的肩,兩人一起走進店内。
兩個高大帥氣的年輕男人同時出現,很難不吸引好奇的目光。
施南很快也發現兩人的身影,沖着駱暢的方向喊,“駱暢!”
駱暢循着聲音看到施南,趕忙招手,拉着夏刁就要過來。
夏刁掃了眼邱司在的位置,冷淡眼眸裡閃過一絲驚訝,手上快速揪住駱暢衣領,“你認識嘛就往那兒湊。”然後頭也不回地往點單台去。
駱暢嘟囔了聲,“認識啊……”夏刁不顧駱暢的反對,拖着駱暢點完單。駱暢遠遠瞅着暢快吃粉的邱司兩人,撞了撞夏刁的肩膀。
“你别告訴我你不認識施南,他可跟我們一起做過小組作業。”
夏刁搖了搖頭,腦海裡确實沒有這号人,“不認識。”眼神直勾勾落在邱司身上,話鋒一轉,“他旁邊的倒有點印象。”
駱暢竊竊一笑,“你也會留意不認識的人?難道是你喜歡的款?”
夏刁白了駱暢一眼,目光重新落在邱司蒼白的嘴唇上。
“我有必要喜歡娘炮?”
駱暢不認同夏刁的話,低聲說,“娘炮不娘炮的不重要,聽說很多人追他……”
夏刁聽在耳朵裡沒應話。
店裡突然湧進來一批新食客,擠在夏刁兩人身邊。
和邱司拼桌的食客起身的瞬間,駱暢瞅準時機一個箭步蹿到桌旁,朝着夏刁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