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明年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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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約在周六上午十點。
這一天陽光明媚,暖洋洋照在身上。道路兩旁樹葉落了滿地,曾加喻騎着單車飛馳。言情小說裡幻想的自行車後座是不可能的,在A大沒有自己的自行車寸步難行。
費一番功夫,曾加喻進了小區,停下來找路。
這裡單棟成戶,被精心規劃過的綠蔭、湖水、設施隔開。從外面隻能窺見迎客松的一角,裡頭更覺古典園林的風貌。
遠處的一棟棟房子仿佛一個又一個珠寶盒子,好看又華貴。
早餐是一個肉包和一杯豆漿,曾加喻隐隐感到饑餓。眼前的風景很難對上韋研畫的地圖,導航彎彎繞繞,顯示步行還要20分鐘。
曾加喻不是沒有時間觀念的人,後背浮起一層薄汗,在一輛垃圾車經過時,攔下車問路。
“這兒是A區,你得去B區啊。”司機是一個中年女人,操一口京腔。
京城人指路喜歡說東南西北而不是前後左右,剛來難以适應,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對方向敏感。比如此時的曾加喻,聽得雲裡霧裡。靠雙腿走過去,不知道還要花多長時間。
曾加喻問:“阿姨能不能捎我一程,我付車費!”
女人面露難色。
“拜托了!”
那人歎氣:“你上來吧,不用付錢。”
車很高,裡面交雜一股皮革和汗味,不好聞。曾加喻算着時間。隻見東繞西繞,開了快五分鐘才到目的地。
車屁股撤離現場,曾加喻瞧見一個高個鴨舌帽少年。
隻見那少年氣勢洶洶沖過來,皺着眉:“你從那輛車下來?”
“這裡太大了,我不認識路,所以順搭了一程。”
“這樣很沒有安全意識!”語氣嚴肅。
曾加喻原想說那是司機阿姨,但見韋碩小臉一闆幾分有趣,便假作乖巧受訓。
不遠處,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鼓着一雙八卦的大眼睛,八成是家教對象,陳明明。
曾加喻趕緊朝陳明明打了個求救的眼神。
小正太吐鬼臉。
曾加喻誇張道:“好可愛的兩位弟弟!”
韋碩橫她,知道她在轉移話題,奈何他吃這一套。摘下帽子,利落的短寸發,充滿少年感的俊俏。能看出來是個好苗子,抽條條後肯定差不了。
韋碩在小孩兒面前一本正經,“你是明明的家教老師?”
“暫時還不是。”曾加喻朝韋碩身後的陳明明招手,“你好啊陳明明,我叫曾加喻,你可以叫我加喻姐姐。”
陳明明露出一嘴牙套,“加喻姐姐好。”
“韋碩,明明,快來吃水果撈!十點半了,咱們和家教老師約的是十點還是十點半來着?”
來者是一位姿态溫婉的女性,嘴角有着溫柔的笑紋,見了曾加喻,很快反應過來,“是曾加喻同學嗎?”
“是的,阿姨您好。”
***
陳明明雖然才讀小學六年級,攤在桌上的試卷卻是奧數題。
曾加喻研究了一下,不愧是以雞娃著稱的京城小學生。做當然會做,難點在于,怎麼以陳明明理解的方式跟他講解。
“其實我不需要家教,這些課都很容易。”
“家教老師不一定是要教會你做難題,也可以提供一些新思路呀。比如這道數學題,我就有更簡單的辦法。”
“你騙人,我們老師說了我這是最簡單的。”
“哦?不然我們打個賭?”
“我媽說,不許賭博。”
小家夥有點難纏,難不倒從小靠輔導功課掙第一桶金的曾加喻。
曾加喻讀初中時發現了生财之道。這樣的方法,比她打掃一次衛生得十塊錢要快得多,也容易得多。
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書裡說的,有效的社會分工利于社會進步。
錢不過是一般等價物,而她曾加喻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來促進交換,提升生活質量。
一開始隻是幫人做作業,曾加喻會模仿同學的筆迹,一學一個準,雖說做不到完全一緻,但七成是有的。寫一次家庭作業就能拿到十塊錢,語文數學一個星期,她就從同桌那掙來一百塊錢。
那時候一百塊是很大一筆錢,曾加喻的母親一個月累死累活,也不過一千出頭。
久而久之,生意逐漸覆蓋周圍,有時候哪個同學晚上要出去玩啊什麼的,都會提前把作業本扔給她。曾加喻的零花錢有了着落。
加上曾加喻基本穩坐年級前三的寶座,學費減免,縣裡有什麼獎學金、貧困補助都優先考慮她。
一學期下來,曾加喻沒花什麼錢,反倒給自己和家人買下幾套新衣服。
因此,别看現在的曾加喻年芳十九,已有七年工作經驗(……)
到點了窗外下起雨,韋碩說讓司機順道送她回學校,曾加喻擺手。
韋碩:“您看看這雨,這路,走到門口就得濕透了。”
密閉的車内,無言。
中途,韋碩降下半扇窗戶。京城晚風凜冽,霸道地席卷。他感到些許清明,急忙關上了窗。
韋碩記得,曾加喻今天穿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