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呃。”林移震驚了。
一邊的賀典也震驚了,這事他從沒聽姚慕講過,不禁又看了一眼方豫悅,這小子到底是誰?
“那段時間我身體不健康,心理也不太健康,每天從高樓往下看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或者找輛車撞上去,死了算了。有一天,我一個人爬到了學校頂樓的平台上,坐在了平台邊緣,風特别大,我整個身體都在晃。隻差那麼一點,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姚慕平淡地講述着這段艱難的過往:“然後方豫悅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他一把将我從上面薅了下來。”
方豫悅那手勁大得他到現在都記得特别清楚,好像他不是方豫悅素不相識的同學,而是什麼非常值得拯救的人一樣。
那時候方豫悅初學橋牌,被社團裡幾個高年級又有經驗的孩子好一頓“收拾”,那幾個高年級的仗着人多勢衆,制定了許多他們說了算的“霸王條款”,還不讓方豫悅在社團裡打牌。
他内心正自閉,躲在頂樓研究自己是怎麼輸的,結果就碰見一個龐大的背影坐在了一個極為危險的位置。
那瞬間他的腦子像是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似的,不管不顧地跳起來飛奔過去,将人從危險邊緣拉了下來。
方豫悅弓腰撐着膝蓋,大喘着粗氣,姚慕也因為後怕,嗚嗚地哭了出來。
“你哭什麼?”方豫悅手腳都有些脫力,“你一個人跑這裡來想自殺嗎?”
姚慕哭得更加大聲了。
方豫悅光是看他這愚蠢又窩囊的模樣,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測。
“橋牌社那夥人仗着人多勢,不讓我們進去打牌,他朋友對橋牌不感興趣,他找不到搭子,就逼着我陪他練習,久之連我都熟悉了牌的套路。”姚慕說,“他……嗯,怎麼說呢,不怎麼愛出風頭,但也沒什麼人敢惹他,時間長了,都知道他罩着我,就沒什麼人欺負我了。”
林移松了口氣,方豫悅一言不發,服務員進來上菜,他起身讓出位置。
他事不關己,好像姚慕在說另外一個人。
“後來我喜歡上打牌,他卻退出了社團。”姚慕回憶起那段往事,久遠的像是一場夢一樣,他從一個不讨喜的胖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是真的感謝方豫悅,可一想到方豫悅退社,他不禁咬住後槽牙,“你說不打就不打了,是不是太過分了!”
方豫悅學了大半個月,打赢了社團裡那些盛氣淩人的高年級學生,沒過多久又把社團裡亂七八糟的陳規陋習一口氣全改了,沒人敢說二話。
姚慕追在方豫悅身後,他開始跑步,因為方豫悅走路總是很輕盈,很有力量,他的朋友們各個也都出挑,形象氣質出類拔萃,他不想像個被豢養的寵物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他想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哪知道他還沒減肥成功,方豫悅就退出了橋牌社團。
姚慕知道方豫悅真心熱愛這門運動,不然他不會半夜不睡,去研究那些經典牌局,跟他講起牌來,眼神熠熠發光,璀璨得要命。
林移不解:“為什麼要退出?”
“誰知道呢?他從來不跟我說這些事,他退社後我們就沒聯系過了。”姚慕冷笑一聲,“大概是我自作多情把他當成朋友,而他隻當我是他在路邊随手救的流浪狗。”
方豫悅納悶極了,這人怎麼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跟我大吵一架,說以後别來往了,不是嗎?還有你說的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腦補能力這麼強,怎麼不去寫劇本?”
姚慕隻略略從他臉上掃過。
因為方豫悅,他愛上了打橋牌,他喜歡沉浸在思考與計算當中的感覺,腦子開始轉動的時候,他的心也被解放出來,之前困住他的問題不再是問題。
他瘦了很多,腳步也變得像方豫悅一樣輕盈,可是方豫悅卻不再做他的同路人,他感到自己被抛棄被背叛了。
“方豫悅,你扪心自問,”姚慕冷笑一聲,“遇到任何困難,你哪怕有一次找我幫忙嗎?你現在成了喪家之犬,還不是因為你從來都自己拿主意,你真的把我們這些人當成朋友嗎?”
姚慕講的話越來越不着調,聽得林移不悅地皺起眉,趕緊打斷:“他現在是我助理,有住的地方,也養得起自己,不是什麼喪家之犬,請姚先生注意你的措辭。”
姚慕沒有絲毫歉意平平闆闆地說:“哦,抱歉。沒想到他現在竟然是大明星的助理,真是失敬。”
賀典在一旁插不上嘴,隻好埋頭吃菜。
林移知道方豫悅身上有很多猜不透的秘密,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不願旁人知道的私事,方豫悅如果不說,他也不會強迫他開口。
從另一方面說,他也能理解姚慕對方豫悅的埋怨,好友一聲不吭退社,還不說明理由,當時兩人年輕氣盛,誰也拉不下臉找對方道歉,吵了一架竟然就此分道揚镳,以至于姚慕多年後提起此事都恨得牙癢。
“因為‘玩物喪志’,這麼解釋你明白了嗎?”方豫悅緩緩眨了下眼睛,在一片沉寂當中開口說,“過于沉迷一件事是容易上瘾的,上瘾會讓人發瘋,失去理智,像我爸爸一樣。”
“……周阿姨說的?”姚慕下意識脫口而出,他像是做賊似的眼珠滴溜朝四周轉了一圈,壓低聲音,“你那麼聽她的話,為什麼還要——”
方豫悅忽然擡起手,拎起水壺往姚慕面前的杯子倒了滿滿一大杯水:“喝點水潤潤嗓子,說這麼多話不口渴嗎?”
“我不渴,”姚慕煩他打斷自己的話,“你為什麼——”
“這些年你一直打牌,你爸爸就一點也不着急?”方豫悅突然問道。
“他急什麼?他知道我遊手好閑,對他公司沒興趣,有錢有閑有的玩,最大的目标是能活到壽終正寝。再說了,他正值壯年,我還小呢,隻要别敗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哦,你是說,周阿姨很着急嗎?她着急什麼,你外祖不是最喜歡你。”
“那又怎麼樣?”林移蹙眉。
“那說明你手裡拿着最好的牌,”姚慕腦筋飛速運轉,“那可是——”
方豫悅比了個“噓”的手勢,姚慕立即住嘴:“已經跟我沒關系了,不要再說了。”
姚慕神色晦暗不明,他不是方豫悅,很多事想不出頭緒,方豫悅也不打算告訴他,他隻能猜測或許其中真有方豫悅以及那位周家老大無法掌控的事發生了。
林移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困惑地說:“誤會解開了就加個好友,不是給你買了手機,還注冊了微信嗎?”
于是方豫悅打開微信,問姚慕:“我老闆發話了,那加一個?”
姚慕一臉不情願的樣子:“行吧。”
方豫悅立即收回手,“不想加就算了。”
姚慕憤怒拍桌,咬牙切齒,“方豫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