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移不知道姚慕是怎麼判斷出來方豫悅不是新手的,可能是猜測,也可能是其他原因,總之,這兩人就着圓桌對坐,開始打牌。
賀典也是一腦門問号,怎麼就坐下來了?怎麼就開始打牌了?當他不存在嗎?
正式的橋牌比賽是四人,兩人打牌一般是私人性質的娛樂,或者教學練習,像是之前方豫悅教林移那樣。
姚慕坐在方豫悅對面,饒有興趣地注視着他的表情。
聽人說,方豫悅離開橋牌社後就沒有再碰過橋牌,可他切牌還挺遊刃有餘的,真的沒碰過牌了嗎?
他沒來由的有些緊張,不自覺喝了一口手邊的紅茶:“‘蜜月橋牌?’”
“蜜月橋牌”一般兩人玩,是簡化版的四人橋牌,對新人友好,對姚慕這種平時已經經過無數次練習的職業選手來說,更沒有難度。
“不,‘雙明手’。”方豫悅絲滑地切完牌,“像我們之前那樣。”
姚慕一愣,他的心不禁跳得有些快:“你确定?”
“雙明手”,顧名思義是能看到四家的牌,一般用來訓練,極考驗人的算力,很久之前方豫悅就經常跟姚慕這麼玩。那時候方豫悅總赢,從來不讓姚慕一墩。
“怕了?”
姚慕哼笑一聲,上半身略微湊近,眯眼說:“方豫悅,别這麼嚣張,誰怕誰還不一定呢,再天才的人疏于練習,腦子也會變鈍,更何況我打這麼多年比賽,就沒怕過一回。”
第一墩姚慕作為首攻方先行,方豫悅隻是靜靜地看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來他對此時牌局是否有把握。
坐在一旁的林移和賀典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包廂裡很安靜,隻聽得見紙牌落在桌上的聲音。
林移不确定方豫悅會不會赢,但他看出來方豫悅此刻非常專注,好像即使這時突然地震,或者有一顆炸彈在他面前爆炸,他也能面不改色地打完這一場。
他還有這一面嗎?
林移一開始覺得他是個貧窮可憐的孩子,住着陰暗發黴的地下室,一時恻隐,将他帶了回來。後相處下來,覺得這人總漫不經心,胸無大志沒有什麼抱負,對什麼都不鹹不淡,雖然嘴上說要漲工資,可是沒看出他對金錢有什麼特别大的渴望。
可此時再看,方豫悅卻又變了個樣,他是如此讓人捉摸不透,揭開一層還有一層。
姚慕先赢了一墩,但他眉頭緊皺,更加謹慎起來,他擡頭看了眼方豫悅,方豫悅依舊是那副表情,垂着雙眼,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他腦中莫名回想起很多年前,方豫悅帶他打牌的那個下午。
方豫悅比他認識的那些高年級的自大狂男生還要厲害,輕而易舉将他們擊潰,讓他們挨個跟他鞠躬道歉,并寫保證書,在衆人面前大聲朗誦。
姚慕一臉窘迫說:“不用了。”
但方豫悅義正辭嚴地說:“你真膽小,接受歉意都不敢,難怪他們欺負你。”
等姚慕再次回過神,自己已經要輸了——還沒到那一步,但他推演出了那條勝利路徑,在方豫悅手中。
他的牌跟之前相比有了指數級的進化,不再鋒芒畢露,而是深不可測,像是一潭漆黑的深淵。
他不是已經放棄了橋牌,怎麼還有這樣的能耐和技術?
姚慕内心困惑,也不再戀戰,主動宣告了自己的失敗。
“真懷念,”姚慕話題一轉,輸了也隻是風度翩翩地歎了口氣,“如果你還在我們隊裡,我們一定會成為最好的隊友。”
方豫悅沒有接他的話,他看向賀典:“賀導,我們赢了,您朋友給答應下來的事怎麼說?”
賀典就算再遲鈍也知道他們兩人認識,關系肯定沒那麼簡單,畢竟姚慕的身份擺在這,他一個出門要帶保镖的人,能跟一個不太熟的人心平氣和地打牌?
姚慕聞言朝賀典一攤手,無奈地說:“是我技不如人,賀導,對不住啊。”
“一周後,來梅水彎大廈309室試鏡,我和編劇都在。”賀典神色帶着一絲兇狠,語帶不善地通知林移,“如果這次你又放了我鴿子,我就讓全行業封殺你。”
林移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甚至沒看出來姚慕為什麼在牌局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認輸,這一切轉變太突然,他愕然地張大了雙眼。
他為這件事已經發愁了很長時間,每次午夜夢回都因為錯過賀典的試鏡而痛苦萬分,賀典不理會他也是情有可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抛下臉面,看上去好像雲淡風輕,可他的心并沒有他裝出來的那麼輕松。
他激動到有些語無倫次:“謝謝您,我準時到,我一定能準時到!”
“那就坐下一起吃點吧,折騰這麼長時間,我早餓了。”賀典招呼他倆坐下,又看了眼菜單,林移很有眼力見地說,“這頓我請,賀導吃什麼?還有這位……怎麼稱呼?”
“他叫姚慕。”方豫悅回答說。
林移從善如流:“姚先生有什麼忌口沒有?”
姚慕笑吟吟地看着他說:“沒有,我不挑食。”
林移點好菜,坐下來内心還是無法平靜下來,腦子裡塞滿了一團興奮的亂麻。
過了片刻,冷靜下來後,他才看了一眼姚慕,心想,姚慕和方豫悅是怎麼認識的?姚慕跟賀典的關系不一般,舉手投足從容有餘,優雅的像個貴公子,不像是來求人辦事的樣子,更何況賀典對他禮讓三分,對他說話語調都要低一些。
即使是職業牌手,也是身份不簡單的職業牌手。
似是猜到林移心中所想,等上菜的功夫,姚慕懶懶地打開了話匣子,湊到他面前說:“其實啊,最開始是方豫悅教我打牌的,我們認識有……嗯,六年了。”
“喂。”方豫悅略帶警告似的盯了他一眼。
“又不是什麼秘密,有什麼不能說的。”姚慕不搭理他,“我初中那會兒長得特别胖,性格還孤僻,一個朋友也沒有,父母忙于工作,也不關心我,每天上學路上都有人叫我‘死胖子’‘肥豬’,我當時很苦悶,越難過就越暴飲暴食,長得就越胖,連我爸都不想看我一眼。”
林移微微睜圓了眼睛,姚慕現在長得有型有款的,身材肉眼可見的好,一看就是校草級别,受很多人歡迎和追捧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問他,”姚慕偏了偏臉,“我倆一個學校的,他都知道。”
方豫悅看見林移好奇的眼神,隻好點點頭:“他初中将近兩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