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佑也跪下了,要不然他站着太像個顯眼包了。
"大人!求您告訴小人——先前送來治病的人都去了何處?大人求求您了!大人求求您了……"
靜靜喉間腥甜翻湧,聲音嘶啞,紅腫的雙眼大顆大顆的掉着淚。
她一邊說着一邊重重的磕頭,青石闆轉瞬暈開紅色,額角碎發黏着血珠微微顫動。
吳姓修士手指掐訣,随着法訣輕彈,女子伏地的姿勢僵住,唯有不停滴落的血和淚仍在地上蜿蜒。
啧,他向來最煩這等哭求場面。
吳姓修士玄紋道靴碾過血迹,語氣冷硬:“很快你們就會知道的。好好待在這裡,不要再出現之前的事。”
木門砰的被關上,靜靜身上的禁锢被解,李大娘擔憂地爬起來,看靜靜的傷。
靜靜呆坐在原地,發髻散亂,額頭傷口還在不停滲血。
她眼神死死盯着門外,嘴上喃喃道:“騙子……城主騙——”
話未說完,李大娘趕緊捂住靜靜的嘴,緊張的看向四周,“我的好姑娘,别說,别說……”
————
暮色漸起,落霞山像個巨獸一般壓在落霞城上,那城外醫廬則像一道銳利的盾牌抵擋在兩方中間。
夏佑等人吃完飯便忐忑不安的等待傳喚。
酉時二刻(約十七點三十),夏佑被帶到一樓議事廳。
議事廳還有其他被排查出來的,烏泱泱幾百餘人。
議事廳周圍侍衛手握長劍,雙眼警惕的看着他們。
而那廳裡竟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喻大夫?!”
“喻大夫!”
“嗚嗚嗚——”
大家神色難掩激動,眼淚都差點飙出來,就連一直情緒低落的靜靜姑娘也眼含期待的看着喻大夫。
他們瞬間就有了主心骨。
喻大夫和其他修士不一樣,他雖是修士,卻會幫凡人治病,他在落霞城的十來年救了許多瀕死之人。
而且喻大夫還資助修建了城中的福利堂,用來收留無家可歸的乞兒。
仁心醫館裡大多數學徒也都是貧困人家的孩子。
在落霞城百姓心中,落霞城可以沒有城主,但不能沒有喻大夫。
這也是那天城主把喻大夫搬出來能安撫到大家情緒的原因之一。
夏佑看着神色激動的衆人,咂摸咂摸嘴,腳步略微往後挪了挪。
不知為何,喻大夫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在他面前的喻大夫好像和其他人眼中的喻大夫兩模兩樣的。
夏佑小狗警惕!
可以看出這段時間喻大夫過得也不好,臉上的皺紋更多了,但他還是溫和的朝衆人笑了笑。
“大家先坐。”白色的靈力拂過衆人,大家疲倦盡消,紛紛找了個位置坐下。
待衆人落座,喻大夫起身,灰色長袍劃過案桌,走了下來,在他們前面随便扯了張椅子坐下。
看着他們欲言又止的神情,喻大夫安撫一笑。
“老夫知道大家心裡諸多疑問,稍安勿躁,待我一一道來。”
喻大夫聲音中包含着春雨術,這是醫修的一門入門法術,能讓病人心神緩和。
“這種病算是一種瘟疫吧,但卻比瘟疫還可怖。
人受濁氣污染便會轉為人傀。
人傀是一種半人半屍的狀态,随着污染程度加深,人的狀态趨無,直至喪失所有理智。”
“這段過程持續時間因人而異。”
“而你們之所以會被感染,據老夫猜測是之前在落霞山上受傷,傷口被山上濁氣所染。”
“你們現階段污染程度還較輕,一旦完全污染便會理智盡消,以人為食——”
喻大夫聲音溫潤醇厚,但在場衆人聽完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們可都是見識過之前菜市場那人是如何撕咬他人的。
我們……也會變成那樣嗎?
一時間滿室寂靜一片,絕望不斷蔓延。
靜靜姑娘紅着眼問:“喻大夫,這個病是治不好的嗎?”
喻大夫歉疚的看着她:“以我目前的水平還不行。
我與幾位醫修道友勉力能制成延緩傀化速度的藥,但……”
言下之意大家都知道。
難怪啊,難怪那吳姓修士會憐憫他們。
對将死之人,總會多些寬佑。
夏佑摸着身前的布袋,土撥鼠的身體帶着些微的起伏,他指尖的冰涼和土撥鼠身軀的溫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鼠啊,你爸我好像要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