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佑臉上扯起一個難看的笑容,輕聲道:“這樣也挺好的。”
這和他們之前想的不是一樣的嗎?
用自己最後的生命為至親博一個前程。
可是——
心裡為什麼還是這麼難受呢。
夏佑抱着土撥鼠的手緊了緊,長睫低垂,在他眼底投下深深的陰影垂眸不語。
喻大夫眼尾上挑,難得多話一句:“人力終有盡時,各人自有緣法,不必太過自苦。"
玉骨扇輕搖,帶起一縷清風,"可還記得茶室中,你對我說的那番話?"
夏佑低垂着頭,輕喃出聲:“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求問心無愧。”
"正是。"喻大夫向來肆意的臉上浮起一抹柔和笑意,青玉扇面流轉着溫潤光澤。
"浮生終有一别,但那些共度的時光,相攜的情誼,皆不會随形骸湮滅。"
"帶着彼此的回憶,繼續前行罷。"
扇骨輕合,發出清脆聲響,輕輕敲在了夏佑的心底。
夏佑眼前漸漸模糊,淚水無聲滑落,砸在土撥鼠柔軟的絨毛上,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想起那些和他們訓練的日子,想起一起讨論戰術的日子,想起他們聲聲的信任,想起各自對未來的期望——
原來最痛的離别,不是驟然失去,而是明知結局,卻仍要一步一步走向終點。
喻大夫靜立一旁,青衫被微風拂動,如一片沉默的雲。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任由那柄玉扇垂落袖間,仿佛連時間都在此刻變得緩慢。
過了許久,夏佑終于擡起頭,眼眶仍紅,眼底卻漸漸凝出一絲微光。
夏佑抱着土撥鼠,鄭重地俯身一禮,嗓音沙啞卻堅定:"多謝喻大夫點撥。"
——多謝您,讓我看清前路。
再擡首時,他眉宇間的沉郁已散了大半,眼底漸漸映出屬于少年人的清亮神采,仿佛拂去塵埃的劍,終于顯出一線鋒芒。
喻照離眼尾微彎,手中玉扇"唰"地展開,掩去唇邊一抹滿意的弧度。
到底是年少啊,就該這般鮮活生動才好,整日裡苦大仇深的,平白辜負了這大好韶光。
他負手而立,青玉扇搭在手心,直視着夏佑,語氣鄭重:“本座有意收你為徒,你意如何?”
夏佑雙眼微睜,在觸及喻大夫認真的雙眼時,知道他并非玩笑之語。
夏佑抿抿嘴,雙眼明亮,幹淨利落地跪下,結結實實地磕了個頭。
“師尊!”少年聲音清亮而堅定。
喻大夫滿意地笑了笑:“記住了,你師尊姓喻,名照離。”
在二人師徒儀式完成時,夏佑隐隐感覺到了他和喻照離之間産生了一種奇妙的連接。
像是在此方世界,他有了一個錨點牽扯着他的靈魂。
喻照離又道:“至于你的身體,本座另有用處,既承了你的恩,如今便還你一份機緣。”
說完他雙指并攏,從眉心處扯出一道金色長線,心随意動,金色長線頓時膨脹數十倍,咆哮着沖進夏佑腦海裡。
夏佑捂着腦袋沒有任何防備。
咚的一聲,倒頭就睡。
喻照離躺回去,搖椅輕輕搖晃,他嘴角挂着一絲笑意。
可那雙眼中卻絲毫沒有任何笑意。
置之死地而後生,不知于是福還是禍啊。
這師徒情分,算是我的補償吧。
希望這師徒鍊接能為你在浮空界博得一線生機。
死局尚未破,前路就看自己了。
輕輕歎息在這片空間響起,帶着一絲怅然。
————
不知過了多久,夏佑才幽幽轉醒。
夏佑捂着腦袋,表情痛苦,就好像坐了十次大擺錘,腦袋都要被甩成漿糊了。
他雙手撐地,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周遭隻有自己一人,土撥鼠和喻大夫都不見了。
忽然之間,原本豔陽高照,藍天白雲,鮮花遍地的空間竟變得黑雲翻滾,電閃雷鳴。
夏佑站起身,四周沒有任何遮擋物,他擡頭看着這快要世界末日的模樣,心下警惕。
“轟!”一道手掌寬的紫電猝不及防就劈了下來。
夏佑一時沒防備,直接從頭劈到腳。
他身體不停哆嗦着,張開的嘴裡冒出一縷黑煙,雙腿一軟,咚地跪在焦土上。
夏佑鼻子嗅了嗅:什麼肉好香。
呸!自己的!
“凝氣定神,氣沉内海!”喻大夫帶着磁性的聲音傳進腦海。
夏佑被這聲音一驚,随即盤腿坐下來,緩緩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回想起之前靈氣的運行路徑,低聲輕喃道:“凝氣定神,氣沉内海。”
漸漸的,他整個人呈現一種玄妙的狀态,紫電還在作祟,但他此刻卻像是一個局外人,腦海裡那部功法倏地金光大亮。
隻見那本占據了夏佑大半腦袋的巨型書,上面用飄逸的字體寫着《太虛凝魂錄》幾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