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們身形比起初見都已經褪去少年模樣,祁景霄與他十指相扣,将他按在重重錦被中,紅燭搖曳,他動情地喊他安兒。
他說安兒,你要活着回來
他說安兒,孤會等你,孤不負你。
其實聽見那個稱呼的時候,謝清安下意識地就想阻止,可惜那時候祁景霄吻住了他。
失去了這個機會,之後自然也不好再開口。
那是他第一次出征前的事情。
此時謝淮元已經對宋姨娘有些倦了,之前他們大吵過一架,那之後謝淮元回家的次數就越來越少,哪怕回來也鮮少去宋姨娘那邊。
謝清安知道他是又養了外室,就像當初的宋姨娘。
到了他這個年紀,再擡小妾入府總有些不光彩,于是幹脆養在外面,沒人提起也就當是不存在。
宋姨娘不受寵,她的女兒宋蘭芷在府中也不被待見,隻能獨自縮在狹小的偏院,身邊隻留了一個親近丫鬟伺候着。
不過這一切和謝清屹倒是沒什麼關系,畢竟他早就被記在了林樂央名下,入了族譜,是侯府名正言順的少爺。
更何況那時候他在政事上也已經嶄露了一些頭角,謝淮元離不得他。
謝清安記得那時候太子和大皇子兩黨的鬥争愈發激烈,因為有帝王的刻意偏寵,所以大皇子一黨占據上風。
可惜王家到底底蘊深厚,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拼死一搏的反撲,反而是最難抵抗的。
王儲之争越發激烈的同時,邊境也開始不穩,雎陵關破了,大甯連下數城,直指京師。
有時候謝清安甚至會想感謝大甯,正是因為兩國持久的交戰,才會讓早就是一團渾水的大周朝堂偶爾也會生出些一緻對外的危機感。
于是他借着王家的力,踏上了去雎陵關的路。
朝堂上的榮華富貴很多時候不過是帝王一句話的事,但戰場上掙來的軍攻和手中的兵權,卻反而能成為遏制住帝王咽喉的那隻手。
武安侯府又得了勢,但這次卻不是因為謝淮元和謝清屹,而是因為一個過去從未在大周境内為人知曉的名字。
謝清安。
謝清然的過去告訴過他一個道理,科舉取得的功名再多,也不如戰場上實實在在的人命來得有用。于是這些年哪怕謝淮元和謝清屹再如何打壓他,他都一直在跟随着林家一些舊部習武,學習戰場之道。
他沒有機會真正上戰場,但願意教他的林家舊部無一不是戰場上殺出來的忠義之臣。他們本以為謝清安隻是個侯府中嬌慣長大的小少爺,誰知這個他們眼中的孩子站在校場上時,眼中散發的殺意偶爾會讓他們都心驚肉跳。
不過謝清安除了與他們學習武藝和排兵布陣以外并無其他接觸,沒有進入軍隊的想法,甚至無心科舉,他又是林家滿門忠烈謹慎的遺留血脈之一,因此于情于理,武安侯府都沒有理由阻攔。
大周無将可用,于是僅謝清安一人,便讓祁景霄立于不敗之地。
謝清安也不用擔心自己背後在被放冷箭,因為雎陵關一破,龍椅上那位也終于知道怕了。
哪怕皇位最後落到祁景霄手裡,哪怕王家真的在祁景霄上位後把持朝政,但無論如何也總歸是内鬥,總比成了大甯的屬國來得更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年習得的武和謀略終于得以厚積薄發,謝清安發現,戰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麼可怕。
甚至戰場上的生死交鋒,比京城中的那些爾虞我詐更加令他快活。
可是即使如此,當溫熱的血順着指尖湧向戰袍,那真實的觸感還是讓他渾身一顫,幾乎無可抑制地陷入了夢魇之中。
他忽地又想起其實他好像沒那麼喜歡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