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霁其實沒想過自己和謝清安的未來,因為一眼望去,似乎無論怎麼走都是絕路。
他不可能背叛甯國,背叛殿下,但這樣一來,似乎如今的一切都成了鏡花水月,一碰就碎了。
他好像明白了當初殿下為何會對他留下那一句叮囑。
不要動心,因為若是動心,便是從獵手的刀變成了捕獸網中的獸,哪怕僥幸掙脫情網,也終究是遍體鱗傷。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啊。
蕭霁想,或許當初見到謝清安的第一晚,他就不該向他問出那個問題,因為當極緻的強大和脆弱重合的刹那,很難有人不被那碎瓷般的美所吸引。
當心跳亂了,理智很快就會跟着亂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他提出想要再見謝清安的時候,究竟是為了殿下的命令,還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心。
他想陪着他,想多看看他,因為心髒處傳來的悸動和鼓脹感是騙不了人的。
他想知道為什麼謝清安總是顯得雲淡風輕,似乎在他認知中無比沉重的背叛于謝清安而言不過過眼雲煙,他更想知道為什麼有人明明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卻偏偏要将它丢進烈火之中燒成一團灰。
可哪怕是燒成了灰,餘燼也燙得驚人。
就像初見時的相護,就像武安侯府敗落後那人隻留夠了給自己傍身的銀子,剩下的全部送去了邊關,開設慈幼院。
謝清安說他不需要他可憐,但是蕭霁有時候會想,那是可憐嗎?
他不過是看着謝清安仿佛什麼都不在意的笑容時會不自覺地感到心疼罷了。
于是他隻能竭盡全力去對謝清安好一些,再好一些。
隻是,當謝清安某日醉酒後毫無顧忌地在他面前睡着的時候,他看着那人眼角快幹的淚花,卻突然有了吻上去的沖動。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那便是動心。
他辜負了殿下的囑托,從冰冷的刀變成了籠中的獸。
可是殿下又說,動心是好事,因為可以更真。
蕭霁不得不承認,當聽見殿下這句話的時候,他頭一次生出了想要抗命的念頭。
他是真的想要看到那人發自心底的笑容,他也不知道謝清安為什麼會默許他的靠近,但他能肯定,當初他因為謝清安随口的幼時很喜歡而頂着烈日在城東的糕點鋪子排了半日的長隊,隻為給他帶去剛出爐的點心時,他眼底明明是有幾分真切的歡喜的,哪怕那個時候他罵了他一句蠢。
所以,謝清安拒絕他去甯國的邀請時,蕭霁自己都沒察覺到,他心中其實有些竊喜。
就好像一塊懸着的石頭終于落了地,他終于能給自己一個理由讓謝清安脫離這場沒有赢家的無聲戰争。
他将謝清安的拒絕告訴了殿下,帶着一點點不可言說的隐秘期待,可是殿下卻隻是輕歎一聲,嘴角卻旋即勾了起來。
他說蕭霁,他會和你走的,不過不是現在。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近日才回去嗎?”面色平靜的青年慢條斯理地撥弄着手中的書卷,擡眼看向蕭霁的眸子中卻沒有任何溫度。
蕭霁垂眸不語。
“大周朝堂在提選秀一事,過不了多久,大周皇帝也該答應了。”這不是什麼隐秘,随随便便就能打聽到些風聲。
“您的意思是……”蕭霁突然一愣,
“他……武安侯會因選秀而……”他的聲音難得地帶上了幾分情緒化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