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侍女推開緊閉的門窗,院子裡帶着涼意的風吹拂進室内,帶走原先陰雨天所積累的潮濕晦氣。
景浣則坐在院子裡看着檐下的幾盆西府海棠出神,那是蕭勉今天一早讓人送過來的。
海棠嬌貴,王府裡的花匠花了大功夫才培育出這幾盆,蕭勉讓人一并送到鶴園。
下人們眼觀鼻鼻觀心,都好似知道了什麼,但沒有一個敢讨論的,蕭勉性格陰晴不定,他們每天活得戰戰兢兢的,老老實實做着自己的本職工作,生怕一不小心就惹了主子不快被處死。
景浣是前幾天他們看着進的王府,據說還是被暗衛的帶回來的,一來就住進了鶴園,王爺下令讓他們好好伺候着。
原先他們還以為景浣是王爺的座上賓,畢竟少年雖衣着樸素,寡言少語,但周身幹淨清淺的氣質也說明了少年的不俗,更别說他還有一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
可幾天過後,随着鶴園的東西越來越多,蕭勉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下人們才發現蕭勉大概是想要将景浣收入房中。
這在永甯城并不是什麼稀奇事,那些權利頂端的達官貴人什麼都玩,奇珍異寵,男人女人,哪怕他們有些人并不喜歡同性,也照樣會為了嘗鮮去養娈寵和男寵。
那些無權無勢出身寒微,又身姿纖薄的少年就成了他們的獵物。
蕭勉雖然冷血嗜殺,喜怒無常,卻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他早已過了弱冠,連王妃和側妃都沒有,偌大的後院空空蕩蕩,有時也會住進來一兩個皇帝或大臣送進來的樂師歌姬,但往往住不了一兩天就會莫名其妙地暴斃。
直到景浣的出現他們才知道蕭勉喜歡男人。
……
蕭勉送來的東西景浣一個都沒動過,無功不受祿,他和蕭勉沒什麼關系,對方驟然對他這麼好肯定是有所圖,師父告誡過他,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但蕭勉這些天對他以禮相待,并沒有什麼冒犯舉動,還經常過來和他讨論琴譜,聽他彈琴,這讓他心中對于蕭勉強行将他抓回來的憤懑稍微消弭了一點,也隻是一點。
今天天氣很好,蕭勉下完朝直奔鶴園,行走間黑色的寬袖朝服來回翻飛,衣擺處用特殊工藝繡成的龍紋若隐若現,在陽光下閃着金光。
那些紋路精美絕倫,象征着無上的皇權,但若是細看,就會發現那并不是龍紋,而是和龍紋無比形似的四爪蟒紋。
他來的時候景浣正望着他剛送的海棠花,雪白的素紗深衣将他襯得仿若谪仙,半張側臉被陽光照到,臉上的絨毛纖毫畢現。
蕭勉沒有立馬過去,而是在原地用目光将少年從上到下好好描繪了一遍,才眼眸深沉地走上前在他對面落座。
景浣方才在發呆,蕭勉驟然出現将他吓了一跳。
“在想什麼?”
清冽的嗓音讓景浣回過神來,他轉頭看向嘴角帶着淺笑的攝政王,起身行禮,對方眼裡的溫柔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眼,淡淡道:“我在想王爺什麼時候才能放我離去。”
蕭勉聽他又提起離府的話,刻意柔和下來的面容僵住了一瞬,眼神漸漸晦澀起來,卻在下一秒景浣望過來的時候又恢複正常。
他轉動着手指上深翠色的玉扳指,避開這個話題:“可喜歡本王送你的海棠花?”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算景浣不喜歡他也要送。
景浣:“在下一屆草民,是個粗鄙之人,欣賞不了這番美景,王爺将它們送來着實浪費。”
不遠處,偷聽二人談話的沈語時挑了挑眉:“我敬他是條漢子。”
系統倒是有些唏噓:【面對攝政王骨頭都這麼硬,怪不得後面蕭勉要往死裡弄他。】
可不是嘛,景浣說完這句話,蕭勉臉色瞬間就黑了幾分,自從他當上攝政王,就再沒有人敢忤逆他,如果不是看上了景浣的這身皮囊,他才不會費這麼多心思去哄一個江湖人。
兩人的談話因為景浣的不識擡舉而不歡而散,哪怕他感受到對方有些生氣,也并不在乎,對于不熟的人,他分不出太多的心思去照顧對方的情緒。
沈語時見蕭勉走了,連忙跟上去。
出了院子,就見到蕭勉背着手立在不遠處,顯然是在等什麼人。
他走過去跪下,一闆一眼地彙報着昨天鶴園發生的一切,包括景浣什麼時候起床,用了多少飯菜,彈了多久琴。
一樁樁一件件事無巨細,蕭勉聽完冷哼一聲,也沒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了。
蕭勉的變态程度這段時間沈語時和系統已經見識過了,小到景浣擦琴用過什麼帕子,大到景浣和華音閣寫的什麼信,他都要知道,這些東西他都要沈語時每天觀察完再複述給他。
不過信件已經被暗衛攔截下來,隻是景浣不知道而已。
系統道:【你别說這主角攻倒是有幾分像你曾經演過的一個反派,掌控欲也是這麼強。】
沈語時又縮回黑暗裡,漫不經心道:“不一樣,我那是裝的,他才是真變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