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傷痛被蕭勉一并算在蕭铎身上,暗暗滋生出了恨意。
那年隻有十歲的蕭勉,深切地明白了一個道理,命是要靠自己掙的,單靠别人施舍,他這輩子都出不了頭,隻會和他那個懦弱的母親一樣,耗死在這深宮裡。
于是他用了一點小計謀,令蕭铎吃下兩種屬性相克的食物,害得蕭铎中毒吐血,差點沒救回來。
皇帝震怒,下令仗殺了當天負責蕭铎膳食的所有宮人,其中就包括以前天天欺負蕭勉的兩個公公。
那是蕭勉第一次報仇,複仇的快感使他興奮,他環抱着自己遍體鱗傷的身軀,縮在牆角笑得停不下來,喃喃道:“母親啊母親,你也算有用一回。”
他的生母出自鄉野,那裡盛産這兩種食物,因此對它們的屬性很了解,以前她告訴過蕭勉這件事,蕭勉就一直記在心裡,直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不過令他比較遺憾的是蕭铎并沒有被毒死,而是活得好好的。
對于蕭铎,他有恨,但更多的是自卑,不過後來他為了往上爬,跟在蕭铎身邊當了十幾年的狗,那些情緒演化發酵,也都變成恨意了。
現如今蕭勉已經身居高位,沒人不敢看他的臉色行事,蕭铎也被架空沒了實權,按理說沒有什麼再能妨礙到蕭勉的。
但他這個人疑心病重還記仇,他恨當年蕭铎和衛明珏錦衣玉食風光無限,而他卻食不果腹一無所有,所以他借着春蒐,誣陷衛家謀反,意圖砍掉蕭铎最後的臂膀。
刺客首領被捕後受了幾天刑,臨死之前供出幕後主使就是衛家。
與此同時護鱗衛在将軍府搜出仿造的傳國玉玺和繡金龍袍,一時間永甯城風雨飄搖,雷聲大作。
将軍府百口莫辯,一家十幾口人全數下獄,謀逆之罪可滔天,聖旨一道又一道地從禦書房遞出,護鱗衛每出動一次,就有一位大臣被抄家下獄,那晚永甯城火把攢動,殺聲漫天,血染紅了長街,大雨沖刷了一整晚都沒有驅散血腥氣。
那些站在皇帝和将軍府一營的權臣被屠殺殆盡,将軍府百年根基,衛家世代從軍,為國家打了一輩子的仗,最後卻死在自己守衛的皇權手裡。
男子枭首示衆,女眷則全部被發配到教坊司,充作官妓。
全府上下隻有遠在關外的衛明珏得以保全,強敵未退,家裡卻出了事,衛明珏怒火攻心之下受了重傷,皇城也下令要将他就地格殺。
衛明珏性子直,不相信父親會謀反,一路殺回永甯城,勢要為将軍府讨回公道,卻被蕭勉以造反的罪名射殺在紫宸殿。
謀逆之事疑點太多,将軍府滿門忠烈未免死得太過凄慘,但也沒有人敢多說什麼,那些為将軍府說話的大臣要麼被罷官,要麼被貶,一時間人人自危。
自此之後蕭铎徹底成為孤家寡人,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就連外公一家都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死無全屍,而蕭勉在朝廷再無威脅,幾乎比皇帝還要皇帝。
縱觀全局,蕭勉這位氣運之子不像主角,更像一個反派。
或者說,景浣才是主角,而蕭勉,則是擁有氣運的反派。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麼扳倒蕭勉的第一步,就是要阻止将軍府的覆滅。
轉瞬之間,思緒已萬千。
他想了這麼多,但從他出門到回房這之間也僅僅隻過去幾分鐘。
沈語時進門後本來是直奔房梁,但中途不知發現了什麼,又調轉身體向着景浣睡的床去了。
他站在床邊看了半晌,猛然将被子掀開。
床上的人腰彎成蝦米,躲在被子裡正研究着什麼,頭發拱得亂糟糟的,白皙的手指上還粘着一截膠帶。
驟然被掀掉被子的景浣就像一隻藏在洞裡被發現的小兔子,擡頭望向沈語時,神色呆愣愣的。
沈語時看了一眼他手裡的膠帶,又往下看了看他腳上松散的紗布,臉黑了。
“系統,我天天籌謀劃策殚精竭慮的,想着怎麼保住他的小菊花,你看他!貼個膠布他都要揪下來!”
系統看着主角羞紅的臉,莫明覺得他還怪可愛的,連忙安慰自己的宿主:“他就是個小孩子,咱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計較哈。”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景浣意識到自己可能是有點不太聽話,連忙在沈語時有溫度的注視下,将撕下來的膠帶重新貼在紗布上。
奈何膠帶經過他的把玩,粘性已經不夠了,那截小小的膠帶,在兩人的共同注視下,掉了。
畫面實在太尴尬,系統發出兩聲尬笑,沈語時一把将被子蓋回去,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
景浣以為他生氣了,從被子裡掙紮着爬出來道歉,沈語時連忙一把按住他,語氣不複往日的平靜冰冷:“腳不想要了?”
景浣就着胳膊撐起的姿勢,弱弱道:“對不起。”
沈語時沒應,掀開他腳上的被子,将那塊沒用了的膠帶拿出來丢掉,再用新的補上,弄完後他發現景浣正盯着腳上的新膠帶瞧。
沈語時:“……”
他從空間扯了一條長的沾到景浣手背上。
景浣捏起新的膠帶,明亮的眼眸裡是不摻任何雜質的欣喜,他似是察覺到沈語時對他的縱容,膽子大了些:“這個叫什麼?我從來沒見過。”
沈語時:“膠帶。”
景浣:“膠帶有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