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燼恍然一怔:“因他而起?”
話音未落,謝微遠和季雲瀾已及身前,溫玉竹素白的身影随風而散,不知去往了何方,未留下隻言片語。
謝微遠眸色凝滞,見着那抹幽魂散去,并未阻攔。他腰間黑羽此時也徹底褪去光芒,陷入岑寂。
“她是誰?”謝微遠問道。
沈雲燼垂下眸:“……一位故人。”
季雲瀾擔憂沈雲燼,他越過謝微遠,扣住沈雲燼的臂膀,心急道:“沈師兄,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隻是下山随處逛逛。”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季雲瀾身上,而是轉向他身後的謝微遠。
不知在思索什麼,溫玉竹最後留下的話像一記重石壓在他心頭,久久難以喘息。
“近日風波不斷,你擅自下山,嫌命太長?”謝微遠緊抿薄唇,聲色不耐。
“……”
沈雲燼還未開口,但肉眼可見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劍拔弩張起來,季雲瀾忙站在中間打圓場,岔開話題。
“對了,師兄,你昨日下山可見到什麼可疑之人了?現在門中死了兩名弟子,還消失了個膳房的夥計,如今滿門風波,都在懷疑你……”
“疑我?”
季雲瀾點點頭:“那三人皆與你有過接觸,弟子們都在說此事是你在蓄意報複 。”
馴狼場上神印失控暴走一事,果然還是在他們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既然沒事了,就回九幽門吧。”謝微遠蹙着眉,轉身欲走。
“等等——”沈雲燼頓在原地。
謝微遠微微側頭,等着他開口。
“你……不懷疑我嗎?”他沉沉目光在謝微遠淩厲的側臉上駐足,想要看穿他眼底情緒。
“從前,你絕不會信我。”
你隻會用鞭子将我抽得皮開肉綻,筋骨盡裂。你隻會将這一切罪責歸咎到我身上,而非如此淡然處之。
即便是爐鼎,不肯傷之辱之,也絕不會信之憐之。
四年前那場劫火中的青灰色背影,慢慢和面前的人重合起來,眼前一切都那麼虛幻迷茫,讓人心顫。
微亮的雪光落在謝微遠淡薄的眉眼上,衣袍袖帶在風中散亂紛飛。
“疑你又如何,不疑你又如何。待我查明真相自會處置。”
那人的背影逐漸遠去,徒留天地一片蒼茫。
一回到宗門,沈雲燼便被帶到議事堂,那幾位長老見到他,皆是氣不打一處來,又礙于謝微遠在此處,不好直接發作。
“門主啊,這沈雲燼是尋到了,那三名弟子的下落如何了?”鴻真長老瞪了沈雲燼一眼,意有所指。
“黑羽寂滅,那殺人兇手既不是妖,也不是人。”
“不是妖也不是人?難不成是鬼魂?可魂魄并無實體,如何能殺人?”
“不知各位長老可聽說過——畫中仙?”
“畫中仙?”青崖長老聞言臉色驟變,“這是何意。”
“上古時期曾有一鹿仙,飲弱水而得遇神女。卻見弱水之濱神女淩波,巧笑倩兮,若輕雲蔽月,流芳回旋。佳人轉眸回首之間,竟有七彩生輝。鹿仙怔立弱水之畔,遂以弱水為墨,梧桐神木為骨,取天髓為鋒,曆盡九難,終鑄出聖物神工筆。
筆成之時,天地失色,山川落頹,鹿仙以筆為其重添新妝,可惜摹盡山河日月,卻難繪神女半分星輝。每落筆,或失其神韻,或徒具形貌,最相肖者,不過三分顔色。
後三百載,鹿仙終日徘徊弱水之畔,卻百轉不得見神女,牽挂落得青絲成雪,明鏡悲年。最終郁郁寡歡,竟就此仙逝,歸于混沌。”
“此次殺人者——便為神工筆繪成的畫中仙。”
鴻真長老蹙眉:“門主是如何得知的?”
謝微遠故作高深:“閑時翻越古籍得知。”
翎羽長老神思憂愁:“她既無實體,又能随意進出,我們如何抓她?”
對付邪魔歪道,自然要用邪魔歪道的法子,謝微遠目光落在青崖長老身上,似笑非笑。
“青崖,不如把你那修煉數年的黃粱卷拿來瞧瞧。”
黃粱卷本是上古邪修殘卷,功法邪門,可将人卷入夢境。
上次謝微遠去藏書閣本想拿出來瞧瞧,卻得知那殘卷早幾年就被青崖長老拿走了。
青崖老臉一紅:“什麼黃粱卷,我沒修過。”
翎羽長老訝異道:“你竟還修這種歪魔邪道!”
翎羽向來心性純正,從不閱這些禁書殘卷。她還不知,這其他幾位長老手上可沒那麼幹淨,或多或少都去練過禁術。
九幽門立世百年,向來以名門正派著稱,本也不至于修此邪道,隻因這一代的門主是謝微遠。他本就正邪不忌,心性狡詐陰險,為了在十二宗内揚名立萬,沒少收集天下邪修殘卷來增進修煉。
“什麼叫歪魔邪道,管他正道魔道,隻要能濟世天下的就是好道……”青崖長老強詞奪理道。
“這一不小心就要走火入魔,你若是堕魔,誰救得了你!”翎羽怒道。
她又回頭瞧瞧身旁的幾位長老,竟都裝視而不見,既不指責也不多言,心下立知他們或多或少也沾染其中。
于是又擡頭看向坐在門主之位的謝微遠。
那人隻是淡定端起玉瓷杯抿了口水。
翎羽長老氣得指着他們:“你……你們!”
最後也不知道說什麼,于是惱羞成怒轉身離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翎羽長老實在是股清流。
“行了,青崖,黃粱卷可否納入靈魄?”謝微遠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