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
“吳丁姓崔……”
書吏正在複述今日崔府的案子。
便聽見歪在椅子上的高府尹念叨出了聲,他便迅速停住,站在一旁。
“吳丁姓崔……”高府尹又念叨着重複了一遍。
“屬下也覺得奇怪。崔侍郎原本還目眦欲裂地大罵陸絕這個殺人兇手,卻在聽到吳丁姓崔這句話之後,吓成那個樣子,此事定有蹊跷。”
宋參軍将斟好的茶遞給他後繼續道,“姓崔,那便是崔家人,但是又為何改了姓丁呢?又為何在被人提及之時,如此驚恐慌張呢?”
高府尹坐直身體抿了一口茶。
将茶盞随手放在了桌子上才看向他,“你覺得呢?”
宋參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精光閃爍。
“大人,屬下鬥膽,想到有可能是——”
高府尹攔住了他的話。
擺手讓書吏退下了才問道,“繼續說。”
“崔侍郎這般心虛害怕,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吳丁本是崔家人,後來犯了什麼要命的大事,或者是他們崔家有别的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頓了頓,他面色也凝重了幾分,“屬下沒記錯的話,崔侍郎府上有位公子,十年前因病去世了。”
“是有位公子。”
高府尹赫然看向宋參軍,面色也跟着凝重起來,“你是說?”
“屬下所說都是猜測,但毋庸置疑的是,此案是圍繞他們崔家展開的,盯着崔家,定然能查到背後的隐情。 ”
宋參軍說到這裡,擡頭看向高府尹,試探地道,“大人,可要屬下據此詳細查查吳丁的生平。”
“查什麼?”
高府尹懶洋洋地擺了擺手,“你覺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陸絕會不知道?!隻怕他早就将崔家的這檔子事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殺人,并且讓崔侍郎就算知道一切,卻一句話不敢說,隻能将這苦生吞下去。”
“那大人的意思是?”
“就讓他們狗咬狗,我們京兆尹府哪邊都不沾,反正都結案了。”
“大人高明,北鎮撫司本就不好惹,陸絕那厮又是個誰都敢咬的瘋狗,崔侍郎身居要職,上頭又有郭相,兩邊都不好惹,最好的辦法便是兩邊都不沾……”
宋參事想了想。
有些為難地提醒道,“大人,還有一事,引沈娘子去後院的那個丫鬟沒了。”
“沒了就沒了。”
高府尹懶洋洋地道,“沒了就把屍體交給陸絕,他不是要替人家小娘子要交代嘛!”
“大人,不是這個沒了,而是她不見了。”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她不是崔府的丫鬟嗎?”
“我帶人去崔侍郎家裡問了一圈兒,都說是因為崔府的這次宴會人手不夠,才叫了一些丫鬟嬷嬷來幫忙,宴會結束就走了。”沒等高府尹發怒,宋參事就連忙繼續道,“買賣丫鬟的人牙子那裡我也去了,沒有問到有用的線索。”
高府尹坐直了身體。
陸絕不知道發的哪門子瘋,人家沈娘子都沒有提及此事,他還點名要那個丫鬟。
現在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說那個丫鬟不見了,案子就有了新的疑點。
“大人,此事要知會陸絕一聲嗎?”
高府尹擺了擺手,“不必,我們京兆尹府本就與此事不想幹,不要給自己攬事啊,到時候陸絕問起,就說我們沒找到,不相信的話自己去崔府找。”
“大人高明!”
聽着這奉承的話,高府尹重新歪靠了下去,懶洋洋地,像是沒有骨頭一樣。
與此同時。
崔侍郎也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府中。
他剛進門,面容憔悴的崔夫人便迎了上來。
崔侍郎屏退了下人。
呐呐地道,“夫人,陸絕查到了意兒的身份了。”
崔夫人的面容陡然蒼白,“那……那怎麼辦?”
*
而這邊的陸絕正拎着袖子在寫字。
沈昭昭的衣裙袖口都很寬闊,動起來飄飄蕩蕩的。
不安分地像是想去硯台的墨裡去晃悠個來回。
在他問到筆墨的時候。
那個叫白露的丫鬟還很是興奮,當即就飛快地角落不顯眼的黑櫃子裡取出了一個匣子,手腳麻利地将文房四寶在她面前擺好。
紙是名貴的宣紙,筆是上好的湖筆,硯和墨也都不是凡品。
但是看這幹淨如新的毛筆,以及墨這沒有損耗的樣子,便知道沈昭昭并沒有用他們寫上幾個字。
更何況還有面前的這個丫鬟,陸絕面無表情地看着,随着白露生疏的動作,黑色的墨點子濺到桌子上,一滴,兩滴,三滴——
他吸了一口氣,聲音裡聽不清情緒,“我來吧。”
白露頭都沒擡,“娘子别開玩笑了,你之前還沒寫十個字就說手累了,又哪裡會磨墨?!”
陸絕:“……”
終于,墨磨好了。
纖長的手指握着細長而瘦的湖筆杆,陸絕本還有些不習慣,但想到女子的手指纖細瘦長,确實适合這樣的筆。
他沉吟片刻,正要下筆。
便看到白露并未離開,而是好奇地看向他,“娘子,你是要給賀郎君寫情詩嗎?”
白色的宣紙上霎時暈開了一大朵黑色的墨花。
他給賀謹言寫個屁的情詩。
陸絕終于忍無可忍了,“吵,你出去。”
她才說一句話,娘子就嫌她吵了。
白露沒想到不過是提到了賀郎君一句,娘子的反應這麼大。
賀郎君今日也沒有留下來用飯,看來娘子真的和他鬧别扭了。
诶,白露憂心忡忡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