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往外走的時候。
毛墊上的貓貓也豎起了腦袋。
它像是發現了屋内的氣氛不對,輕巧地站了起來,跟在白露的後面從門口跳了出去。
終于安靜了。
陸絕拎着寬闊的袖子習慣性地俯身,然後發現他現在是沈昭昭,高度和桌子正合适,并不需要有這個動作,頓了頓又微微直起身子,落下第一個字。
他下筆穩而快,行雲流水一般,但字迹卻蒼勁有力,潇灑凜然。
細細看去,紙上所寫的内容所涉及的正是崔侍郎府中一事。
如果沒有發生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現在還在北鎮撫司。
那麼崔府的這些事定然不會是以此種方式展開。
他本來給崔侍郎留了足夠的時間。
可以放任這些跳梁小醜内心倉皇,求助無門。
往事本也可以不必如此着急而倉促地揭開。
但是他現在在沈府。
有些事情已經無法全然掌控了。
如此。
這些事情便沒有辦法再等。
崔府的那些陰詭勾當,需盡快解決幹淨才是。
“沈昭昭呢?!”
“沈昭昭!你給我出來。”
“侍郎府的宴會她去了也就罷了,怎麼國公夫人的宴會也将帖子給了她?!”
“大姐姐你别拉我,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争,賀表哥你不争,現在國公府的宴會你也不争,如今什麼都讓沈昭昭搶走了,你憋得下這口氣我可憋不下!”
門被重重地推開。
門口站了兩個人,前頭黃色衣裙的那個滿臉怒氣,将攔在面前的白露一把推開。
後頭拉着她的穿着藕粉色的衣裙,一邊拉還一邊勸,“二妹妹,别鬧了,祖母如此安排定有她的道理的。”
陸絕頭都沒有擡。
也猜到了這兩個人的身份。
這些女人真是閑的。
沈明玥冷哼一聲。
“能有什麼道理?大姐姐,你一手琴藝盛京誰人不贊歎,往年英國公府的宴會都是讓你去的,今年你也準備了新的曲目,怎麼臨了,換成了她沈昭昭去?!”
“二妹妹,别說了,都是沈家的女娘,為的是沈家的面子,誰去都一樣的。”
說話的是沈明櫻,她的聲音文文弱弱的,帶了些書卷氣,聽上去就像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一聽這話沈明玥更受不了了。
聲音裡都帶了火氣,“怎麼能一樣?大姐姐你是才女,她沈昭昭什麼都不會!”
沈明玥沒聽到“沈昭昭”的響動,遠遠一看。
待看到她在做什麼之後,卻是頓時更惱怒了,“大姐姐,你還說她不知道,是祖母安排的,你看,她都在練字了!肯定是她在祖母面前說了什麼。”
“沈昭昭,我還以為你關着門是在做什麼呢,原來是在練字啊。”
她扭頭看向“沈昭昭”,當即陰陽怪氣地嘲諷道,“不過國公府上的宴會沒幾天了,就你那副歪七扭八站都站不起來的狗爬字,現在想着要練,是不是晚了些啊……”
“你以為練好了字就配得上賀表哥麼?琴棋書畫一竅不通,肚子裡更是一點墨水兒都沒有,哪裡配得上賀表哥。”
“玥娘子您琴棋書畫也一般,就别說我們娘子了。”
一旁的白露實在忍無可忍,開了口。
“你這個賤婢!”
沈明玥憤怒地瞪向白露,“我和沈昭昭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鬧了這麼幾個月,白露深知說什麼能刺激到她。
當即也來勁了,“賀郎君就是喜歡我家娘子。”
“你住嘴!”
“賀郎君就是喜歡我家娘子。”
這邊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熱火朝天。
沈明櫻卻發現,“沈昭昭”連筆都沒有放下,依舊安靜而認真地在“練字”,“玥妹妹你别說了,我們還是走吧,都吵得昭昭沒辦法好好練字了。”
陸絕卻在此時擡起了頭。
沈明櫻被這冷冽的眼神吓住,微微後退了半步。
沈明玥聽見聲音一回頭,發現她吵了這半天,正主卻一聲不吭,一點事沒有,頓時不樂意了,“今天一句話不吭,是要裝文靜學内斂嗎?!”
伸了手就要去抓陸絕面前的紙,“我倒要看看你寫得什麼好字!”
但是紙卻并沒有抽到。
陸絕握着筆的手直接按住那張紙。
而後另外一隻手手腕反轉,扣住面前的硯台,毫不留情地掀起,黑色的墨汁揚起,霎時潑了沈明玥滿臉。
“啊啊啊!沈昭昭!”
屋内響起的是歇斯底裡的尖叫,“沈昭昭!大姐姐!”
沈明櫻連忙扶住她往外走。
“别睜眼睛,别睜眼睛,我帶你去洗!”
“吵死了。”
陸絕嫌棄地吐出幾個字,面無表情地收回硯台。
他看向面前被沈明玥撕了一角的紙。
紙的正中,潦草地畫着一個湖,旁邊寫了幾個字。
侍郎府,沈昭昭,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