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從一開始,矛頭對準的就是意兒,然後以此為憑,讓郭弘安對老爺下手。”她眸光定定地看向坐着的“陸絕”,忍不住嘶吼着抓撲過來,恨意噴薄而出,“你到底是誰?”
鐵鍊登時哐當做響。
沈昭昭正在一頭霧水地聽着崔夫人的話。
按照她的意思,從崔意的死亡開始,崔家的敗落是陸絕一手安排。
那麼,陸絕做這些的原因是什麼呢?
沈昭昭正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想着。
等聽見響動的時候,崔夫人已經像瘋了一樣地握着瓷片撲過來。
完全沒有留給她反應的時間。
沈昭昭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臉。
緊接着她感覺自己胳膊一緊,陸絕竟然一把将她拽了起來,并且擋在了她的面前。
但是更滑稽的是。
崔夫人撲到一半,又被束住她的鍊子無情地拽了回去。
手中的瓷片也摔在地上,哐當一聲脆響。
沈昭昭尴尬地放下自己捂臉捂腦袋的手。
哦,有鍊子,這個距離根本就撲不過來。
但是她還是順勢往外退了幾步,站在了牢房門口。
“真是蠢啊,都不會等人走近些?”
陸絕擋在了面前,沈昭昭看不清他的面容,隻覺得他的聲音陡然就溫和起來,但是尾音微啞,像是帶着戾氣,就像是——就像是她撞見他在崔侍郎府中殺人那日一般,“看你的架勢,我還以為你已經猜到了呢,徐姨……”
聲音溫和,卻惡意滿滿。
更像是藏着洶湧暗流的暫時平靜。
這時,沈昭昭看見了陸絕的左邊眼睛。
與聲音不符的是,他此刻眸光狠厲,隐隐含着複雜的痛苦,就像是……就像是那日從冗長的夢境之中醒來一樣。
徐姨……
那輕飄飄的甚至有些溫和的兩個字落在耳畔,像是午夜夢回的利刃猛然紮來。
崔夫人終于明白,她想要找的人,并不是那位坐在一旁袖手旁觀的陸指揮使,而是此刻蹲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她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清翊!你是清翊!是你殺了意兒!”
清翊!清顔!
沈昭昭心裡一震,驚訝地看向陸絕。
“不可能,不可能,當年你明明被打斷了氣,丢到了亂葬崗,怎麼可能還活着?!”
崔夫人猛然想到了什麼,“你是因為清顔的事情殺了意兒!”
“當年意兒是不小心與清顔起了争執才會将她推入湖中。更何況那麼多年,他有爹不能認,有娘不能喚,隻能頂着管家之子的身份活着,還不夠嗎?”
“崔意當年就該死,偷生了這麼多年,算是便宜他了。”
陸絕冷聲道,“你們擔心郭弘安因為清顔的死,怪罪崔家,就想出了這個法子讓他免于一死。”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崔夫人,“那你知不知道,郭弘安突然将所有髒水潑到了崔邈的身上,就是因為知道了崔意的身份?”
“是你!”
”崔夫人恨恨地看向面前的人,“是你所為,害我崔家至此,你也不得好死。”
“呵!”陸絕眸光銳利地盯着她。
“怎麼,還敢大放厥詞,不怕我殺了崔甯?讓你們崔家一個人不剩?”
“你……你怎麼?”
崔夫人驚恐而又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面前的人就像是看着一個魔鬼,“你怎麼會知道……?”
京兆尹府大牢之内。
因為暈黃的燭光,走進來的那條廊道上有深深淺淺的陰影。
就連人站着的地方,也有或深或淺的影子,顯得大牢之内越發的陰冷起來。
“本來還是懷疑,現在可以肯定了。”
陸絕滿意地欣賞着她的表情,原本的嚣張刻薄盡數消失,翻湧而起的是驚慌與害怕。
“我想要殺個人,還是挺容易的。”
是威脅。
卻更像是告知。
告訴她,他殺崔甯就像是踩死一隻螞蟻那樣簡答。
崔夫人的眸光在一瞬間變得灰敗。
方才的歇斯底裡也偃旗息鼓變成被掐住命脈的無助,她蜷在地上,近乎哀求地看向面前的人,“甯兒她是無辜的!”
“無辜?”
“清顔不無辜嗎?我母親不無辜嗎?”陸絕聲音冷漠得可怕,“清顔做錯了什麼?要被崔意推入水中淹死?!我母親又做錯了什麼?要被郭弘安辜負,要被韓雲瑤陷害,還要被你這個好姐妹親手喂毒藥?”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
她也不想這樣的,她到現在都記得清柔臨死前的那雙眼睛。
渾身是血,緊緊地攥着她的衣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她端過來的湯藥,裡面下了要命的毒。
“我也不想的!是韓雲瑤,是她要殺你母親,她當時用老爺的仕途相要挾,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崔夫人痛苦地道,“當時郭弘安剛坐上相爺的位子,就不顧你母親的反對将韓玉瑤接進了府中,萬般寵溺,阖府上下全然已經把她當成了相爺夫人 。韓玉瑤少時與郭弘安本就情投意合,奈何造化弄人,現在進了府自然将你母親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她占着相府夫人的位子,這般境況之下,就算不是我,她也會讓别人下手的…… ”
“呵。”
陸絕笑得冰冷,“母親當時已經托人送信給外祖父,要與郭弘安和離,帶着我與清顔回外祖家。就在前一天,她還叫我忍一忍,外祖父馬上就要來接我們了。卻沒有想到,最後害她的,将下了毒的湯一口一口喂進嘴裡的,是與她姐妹相稱的你。”
“别說了……你别說了……我也不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