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尹帶着他們進了京兆尹府的牢房。
獄卒打開牢門,露出一張毫無血色髒污憔悴的臉。
還不到一個月。
這位崔夫人已經被接二連三的變故與意外的打擊之下,變得形如枯槁,面色憔悴不堪。
哪裡還有半分當初侍郎夫人的光鮮亮麗。
沈昭昭正唏噓着。
原本坐在地上的崔夫人在看清面前之人的時候,眼神卻是陡然清明起來。
“陸指揮來了,你現在可以說那封信放在何處了吧?”
高府尹不耐煩地催促道。
“陸指揮。”她啞着聲音道。
“我崔家如今隻剩下了我一個人,這封信事關重大,我要私下告訴陸指揮。”
沈昭昭當即就站直了身體,微微往門口的方向挪了兩步。
不對勁!陸絕當初可是都殺了崔意了,崔夫人如今卻一副恩怨盡忘,信任陸絕信任得要命的樣子?!
沈昭昭正焦灼着。
陸絕回望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看看崔夫人有什麼把戲。
但是就這一兩眼的功夫。
高府尹已經帶着自己的人往門外走了,快得她壓根來不及阻止。
她往後瞥了一眼,趙長安也被拉着走了。
牢内就隻剩下了三個人。
頭發淩亂面容憔悴的崔夫人、她、以及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的陸絕。
腳步聲漸遠。
沈昭昭看向崔夫人,等着她說話。
崔夫人坐在地上。
明明是任人拿捏的處境。
此刻卻并沒有任何驚慌與害怕,而是倨傲地看向屋子裡此刻多餘的人,“他為什麼不出去?”
因為你要見的就是他。
他出去了,你的問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還有,他走了,就剩兩個人,你要是突然暴起,傷害我怎麼辦!
但是想歸這麼想,說肯定不能這麼說。
沈昭昭正糾結着措辭,胳膊上一緊,陸絕将她往後拽,沈昭昭順勢在椅子上坐下。
沈昭昭正詫異着。
便聽見此刻擋在她面前的陸絕,冷着聲音居高臨下地道,“現在是你要見陸大人。”
意思就是。
是你求着要見我。
就别擺出那麼多要求了。
“陸指揮難道不想要那封信了嗎?”
雖然淪落到了這樣的處境,但是從進門到現在,她的聲音裡依舊帶着掩不住的盛氣淩人。
“那封信此刻是夫人為崔家報仇的利器,是夫人的命脈。”
陸絕嗤笑一聲,“卻不是我們大人的,夫人未免太高估了這封信的作用。”
他一直冷着嗓音說話,此刻聽來不知為何又稍微帶着一點悶啞,崔夫人竟然沒有發現是女子的聲音。
沈昭昭坐在椅子上,聽着陸絕代表她說話,覺得把陸絕拉出來可真是個好主意。
以後這樣那樣的各懷鬼胎唇槍舌劍都讓他來,驗屍查案各種交涉他來,她就安安分分乖乖巧巧地當個名義上的傀儡。
這樣的話,她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沈昭昭正胡七八糟地想着。
瞥見陸絕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牢門外。
她迅速會意,站了起來。
“陸指揮!”崔夫人喊道。
她不過是想将旁人支走。
卻沒有想到“陸絕”如今這般說一不二毋庸置疑,想要讓其心腹出去一會兒都不肯。
她好不容易見到“陸絕”。
怎麼能就這麼讓他走了。
當下再也難掩眼裡的驚慌,“我已經是将死之人了,如今隻是有些事情實在想不明白,想要私下相問。”
在陸絕的示意之下。
沈昭昭又重新坐了回去,還微微往後仰靠,配合情境擺出了一副“有什麼問題趕緊問”的姿态。
崔夫人沒有再繼續拖延。
她緊緊握着手上的镯子,“我本來以為郭弘安是真的打算庇護我們母女的,卻沒有想到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我們任何人。”
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之中,“意兒死後,老爺說要去讨回公道,但是從京兆尹府回來之後,他就惶惶不可終日,直到又給了我一封信,還說了一些奇怪的話,我便知道有禍事要來。”
崔夫人的眸子暗淡得可怕,“郭弘安親自揭發老爺貪墨,崔家一夜之間敗落,老爺自盡,郭弘安假意安置我們母女,實則打算滅口。”
“我本來真的以為老爺做下了那些事,也打算聽老爺的話,不到萬不得已不看那封信,卻沒有想到,真正壞事做盡的僞善之人是他郭弘安。”
崔夫人陷入了極大的悲痛之中,“我家老爺還說相爺這番動怒要對付他,是因為當年的那件事。”
“這幾日我夜夜難眠,将當年的事情與崔家的這場災禍前前後後想了許多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這一切都是從意兒被殺之後開始的。”
“隻是當年的那件事後,崔府的崔意不治身亡,隻有管家之子吳丁,
這件事做的很隐秘,成功地瞞過了郭弘安,知道意兒真實身份的人都陸續死了,就連之前的吳管家半年前也去世了。怎麼這件事獨獨被你知道了,還在這個時候揭了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