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盆裡的水也是一片鮮紅。
“诶,你輕點,輕點!”
眼看着陸絕面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郭弘安連忙關切地出聲道,焦急地像是受傷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劉大夫上藥的動作果然輕了下來。
卻也慢了下來,一點一點地,灑在傷口上。
陸絕微微擡頭看了大夫一眼,“不必理會他。”
聲音微啞,語氣不耐,幾乎讓人在一瞬間就能聽出他此刻的不快。
劉大夫不敢擡頭。
但讓他詫異的是,這樣毫不客氣的冷言冷語,郭相爺卻并沒有生氣,也沒有說話。
并且還溫和地讓身後的孫從往陸絕的後腰處塞了一個軟靠。
劉大夫明白了相爺的意思。
手上的動作也麻利起來。
眼看着劉大夫将陸絕的傷口上好藥,纏好紗帶。
郭弘安坐在了陸絕身側的椅子上,孫從察覺到了相爺的意思,便親自送了大夫出門。
想起接連三日,相爺都關切地親自看着他給那人治傷,劉大夫當下就有些好奇。
他為相府看病多年,與相府的人也或多或少打過照面,與孫從往日也搭過幾句話,想着就問出了口。
“孫大人,不知裡頭的這位是哪位貴人?竟讓相爺這般重視。”
他記得,之前相府公子從馬上摔了下來,他過來看傷的時候,相爺明明就在府中,卻是連個面也沒有露。
孫從剛領着劉大夫繞過長廊,聽到這話頓住了步子,面色威嚴地看過來。
“不想死的話,不該你問的别問。”
在看到孫從的臉色的時候,劉大夫就知道自己問錯了話。
孫從的警告更是讓他當即舉起手打向自己的嘴。
“小人多嘴,小人多嘴。”
孫從又告誡了劉大夫幾句,将他送出了門。
卻沒有想到,轉身的時候,撞上了相府的公子。
屋内。
郭弘安坐在椅子上,端起了面前的茶盞。
他本就是儒雅的文官,此刻靜坐品茗,越發顯得溫和起來。
陸絕依舊是方才歪靠坐着的姿勢,傷口已經被處理好,纏上數層紗帶。
他撐着頭,面容依舊蒼白,眼睛裡的戾氣卻像是風雨來臨之前的黑雲,籠罩了上來,“你打算把我關到什麼時候?”
郭弘安放下手中的茶盞。
“清翊,為父沒有關着你,你現在傷重,還是在我府裡養好傷再離開為好。”
陸絕看向他,眼裡的諷刺半分都不掩飾。
“郭相爺,我真是佩服你,一邊派人對我痛下殺手,一邊又做出這副感人肺腑的模樣。”
“我都說了,我的目的隻是那封信,我從來沒有下過要殺你的命令。”
郭弘安激動地站了起來,“你是我的兒子,我怎麼可能會讓人取你性命。”
“我姓陸。”
陸絕冷笑,“與郭相并無半分關系。”
“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記恨于我。”
郭弘安已經紅了眼眶,“你母親還那麼年輕,清顔還那麼小,你以為我就不難受不痛心嗎?”
“當年我說母親絕不可能自盡,你說會查,我說清顔乖巧,不會輕易與人起争執,定是崔意存了壞心,你也說會查。”
陸絕憤恨地看着面前的人,“但是後來呢,你得知姓韓的懷了孕,欣喜若狂,這就是你所謂的難受與痛心?”
“那你也不該在衆目睽睽之下,持刀闖入意圖謀殺嫡母。”
郭弘安厲聲道,“你闖下這樣的事,我沒有辦法不懲治你。”
呵。
陸絕嗤笑,“打得半死丢到亂葬崗,這隻是懲治?”
“你知道我是怎麼樣,咬斷了那條野狗的脖子活下來的嗎?”
郭弘安還想解釋。
陸絕卻不想與他再說,“你在我面前,根本沒有感情牌可打,提及當年的事,隻會讓我更加恨你。”
郭弘安出了門。
快走到書房的時候。
卻發現自己的二兒子郭雲麒在門口等他。
*
第二日沈昭昭問大夫她還要多久才能下地。
大夫翻了一個白眼,說現在就可以,你後背上的傷根本不嚴重,隻是淺淺了劃破了一層皮。
手臂倒是嚴重,但是手上的傷又不影響你下地。
沈昭昭下了地。
但是一出房門就被人攔住。
根本就不讓出去。
接下來的兩日。
沈昭昭像是又恢複到了以前的日子,整日除了吃就是睡。
夜深人靜。
屋内的燭火早已熄滅。
床上的娘子平躺而眠,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受傷的那隻手僵硬地垂在裡側。
有人披星戴月而來。
将披風交給身邊的丫鬟。
床上的人卻在此刻坐了起來,看向屋内的年輕男人,“賀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