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言在熱烈的掌聲中結束。蘇晚星從容地鞠躬，走下台，身影消失在後台幕布的陰影裡。

後台此刻卻像被捅了的馬蜂窩。典禮流程緊湊，下一個環節的表演人員、搬道具的後勤、催場的幹事擠成一團。蘇晚星剛走下台階，就被一個扛着巨大背景闆道具、急匆匆往台上沖的男生迎面撞了個趔趄。

“哎喲！對不起對不起！”男生慌忙道歉。

蘇晚星穩住身形，搖搖頭示意沒事，但手中拿着的一沓發言稿紙卻在碰撞中脫手飛出，雪片般散落一地。

“糟糕！”她低呼一聲，立刻蹲下身去撿拾。稿紙混在後台雜亂的腳步和陰影裡，有幾張被風卷着，滑向更深處。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比她更快地按住了其中一張即将被踩到的稿紙。

蘇晚星擡起頭。

逆着後台入口透進來的、有些刺眼的光線，她看到一個極其高大的身影蹲在自己面前。深色的西裝外套，肩線挺括。他微微低着頭，額前碎發在眼睑處投下淡淡的陰影，看不清具體面容，隻能看到線條流暢而冷硬的下颌。

是剛才在側台維持秩序的那位學生會主席。蘇晚星在台上發言時，餘光曾掃到他沉靜伫立的身影，像一根定海神針。

“謝謝。”她輕聲道謝，聲音還帶着一絲演講後的微啞。

江臨舟沒有立刻回應。他指尖拈着那張稿紙，目光卻落在了紙頁上。這并非打印出來的工整發言稿。

紙的正面，是他剛才在台下聽到的、邏輯清晰的新生緻辭文字。然而在文字行間、頁面的空白處，甚至背面……卻布滿了流暢而随性的手寫痕迹！

那并非修改的語句。而是一幅幅用黑色簽字筆勾勒的、略顯潦草卻充滿張力的螺旋星雲圖！扭曲的光帶，漩渦狀的塵埃雲，中心耀眼的光點……仿佛将宇宙一角濃縮在了方寸之間。星雲圖的旁邊，還夾雜着一些他熟悉的物理符号、演算公式的草稿，以及一些零碎的、充滿跳躍性的詞語——“引力透鏡”、“暗物質分布”、“Ω值校準？”、“信息熵？”……

淩亂，卻透着一股無法抑制的、蓬勃的思維火花。

江臨舟的目光在那星雲圖和公式草稿上停留了幾秒，指尖無意識地拂過紙頁邊緣，感受着那粗糙的摩擦感。一種意料之外的新奇感，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平靜的心湖漾開細小的漣漪。

他唇角那慣常緊抿的線條，在無人察覺的陰影裡，極其輕微地、無聲地向上揚了一下。

這屆新生，果然……有點意思。

他将那張稿紙遞還給蘇晚星，動作帶着一種天生的、不顯刻意的優雅。“給，蘇晚星同學。”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目光卻在她接過稿紙時，在她清麗而沉靜的眉眼間短暫地停留了一瞬。

“謝謝主席。”蘇晚星接過，迅速将地上散落的稿紙都收拾好，站起身。她迎上他的目光，那雙清澈的眼眸裡帶着純粹的感謝，還有一絲屬于新生對學生會主席的、恰到好處的禮貌距離感，并無半分異樣。

後台依舊嘈雜。江臨舟微微颔首，便轉身走向另一個需要協調的區域，挺拔的背影很快融入忙亂的人影中，仿佛剛才那短暫的、充滿意外發現的交集從未發生。

蘇晚星低頭看了看手中那沓畫滿了“宇宙草稿”的稿紙，指尖輕輕拂過那些星雲的線條，也很快收斂心神，抱着稿紙，安靜地走向後台角落的休息區。

禮堂前方，主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典禮繼續進行。陽光穿過高高的彩窗，在光潔的地闆上投下變幻的光斑。空氣中，新生的憧憬、夏末的微塵、知識的引力，以及某種悄然萌發、尚未被命名的星塵般細微的悸動，無聲地交織、彌漫開來。清輝大學的畫卷，正緩緩展開它的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