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可裹着被子，頭發還亂着，眼皮懶得全掀開，隻應了一聲：“好。”

門被帶上，咔哒一輕響。

她摸過手機，屏幕光刺得她眯了眯眼。熱搜上挂着兩個詞條，#初心幻夢限定款#，後面跟了個紅色的“爆”字。另一個是#誰能找到變色的獨角獸#。

評論區熱火朝天。

【卧槽，我前天剛下手一整盒！這就回家拆！萬一我就是天選之子呢？！】

【瑕疵品，成了高定版，吹成藝術品。老闆這手營銷，我跪了。】

【二手平台挂五千了，已經有人秒了。瘋了吧，錢這麼好賺？】

裴堯手裡那套褪色的獨角獸，前一秒還是炸彈，現在，成了鍍金的高回報率理财産品。

手指往下一劃，是裴堯。

點開。一張照片。

背景是那種老破小的公寓，牆皮和地闆都有些舊，光線跟死了一樣。照片的焦點，是一排獨角獸玩偶。她公司的“初心盒”。但跟熱搜上那種夢幻的、漸變的褪色不一樣，照片裡這一整盒十二個，是死白。毫無生氣的、像模型剛出廠沒來得及上色的那種白。

她心頭一跳。

建模是她親手做的，品控數據她也盯過。不到千分之一的瑕疵率，可以講故事。但一整盒都是廢品，那就是事故。

照片下，跟着一行字。

裴堯：這張圖，和你的熱搜，哪個先爆？

林無可的眉頭擰了一下，很快又松開。

宣戰？

行啊。她關掉手機，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被子裡都是陸璟棟的味道，聞着，反而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下午，幼兒園門口那條路被秋日的陽光曬得暖洋洋的，銀杏葉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地響。

林無可到得有點早。

她靠着那棵最大的銀杏樹站着，看一群背着五顔六色書包的小孩，從教學樓裡湧出來。像一群剛出殼的蝴蝶。

“媽媽！”糯糯一眼就看見她，聲音脆得像塊小餅幹，小炮彈似的沖過來。

半路，一道身影插進來，正好擋住糯糯的視線。

是裴堯。

糯糯靈巧地繞了個彎，還是準準地紮進了林無可懷裡。

“今天乖不乖？”林無可把他摟住，手心在他後背拍了拍，幫他理好額前汗濕的頭發。

“乖！老師發了小紅花！”糯糯仰着臉，獻寶似的從口袋裡掏出朵紅絨花。

林可無牽起他：“走了，回家。”

“林無可。”裴堯的聲音跟在後面，有點沉，“别走。”

話音剛落，一輛黑色的SUV悄無聲息地滑到她身邊停下。車窗降下，是陸璟棟。他今天穿了一件駝色的薄款羊絨衫，陽光照在他身上，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剛在這附近辦完事，順路。”他言簡意赅，目光卻在她和糯糯挂滿笑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

糯糯歡呼一聲，熟門熟路地拉開車門，自己爬上兒童安全座椅，動作一氣呵成。

林無可看着兒子熟練的動作和陸璟棟自然的神态，無奈地搖了搖頭，唇邊卻帶着淺淺的笑意，也準備跟着上車，全程把裴堯當空氣。

車門快關上時，一隻手忽然伸進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裴堯的臉探進來，車裡空間一下就窄了。他壓着嗓子，熱氣噴在她耳朵上：“林無可，你真不怕我曝光？我可聽說了，你跟他簽了對賭，輸了就得滾蛋。”

林無可沒看他，視線落在車窗外那片晃眼的陽光上。

“哦，”她應了聲，“那你去。”

“還有，你爺爺那邊，可還等着我們和好。”

“爺爺那邊，我打過招呼了。”她終于偏過頭，看着他，“我說我有新男友了，準備結婚那種。”

裴堯的眼睛瞬間就紅了：“誰？他？”

“不是，”林無可笑了下，那笑意不及眼底，涼飕飕的，“我公司新來的運營總監。”

“一個總監而已。”

“我可不像你，”林無可打斷他，眼神像在看一件過時的大衣，“捧高踩低。”

她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

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他那張錯愕又難堪的臉。

車子往前行駛，把裴堯遠遠甩在後面。

第16章秋

夜裡的風灌進來，帶着點濕漉漉的涼意。

林無可剛在沙發上坐穩，手機就響了。

趙珊的聲音跟機關槍似的：“我靠！你前男友那個現女友，實名挂咱們了！說初心盒品控稀爛，一整盒都是白的！照片都貼出來了！”

“嗯，他昨天拿這個威脅過我。”林無可說，“今天還堵到幼兒園了。”

“變态啊？！那你打算怎麼辦？服軟？”

“不急。我能解決，已經想好了。”

話沒說完，手裡的手機被抽走了。

陸璟棟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把她完全籠罩。他掐斷通話，尾音拖得有點長，帶着審問的調子：“怎麼解決？向他妥協？嗯？”

他俯下身，那股清冽的、帶着點雪松味的男性氣息，瞬間把她包裹。

陸璟棟的目光牢牢鎖住她。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很大，拇指卻在她皮膚上若有似無地摩挲了一下。那輕微的觸碰，讓她肌膚發燙。

“我沒……”她嗓子有點幹，一貫的冷靜在他面前寸寸瓦解，“你聽我說完。”

“解釋不清，可是要受罰的。”他的聲音更低了，幾乎是貼着她的耳廓，“林無可，對賭協議簽了，業績要求别忘了。”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

“或者，請我幫忙。我比較擅長，讓一些麻煩，從源頭上消失。”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極輕，卻帶着極端強勢和隐秘的威脅。林無可甚至能感覺到他說話時，溫熱的氣息灑落在自己頸側。空氣仿佛都變得稀薄。

他的臉離得那麼近，她能在他黑沉的瞳孔裡，看見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小的自己。

林無可的心，在那一瞬間涼透了。

對賭協議。

是啊，她差點忘了，這男人不是救世主，是投資人。是掐着她命脈的資本。

一旦她輸了，别說同床共枕，她連公司都保不住。還得背上一屁股債。

她壓下心裡的翻江倒海，擡起眼，語氣盡量平靜：“協議是關于業績，我會完成。”

“最好是。”陸璟棟直起身，松開她。

壓迫感消失，林無可卻覺得沙發更冷了。她重新拿起手機，點開趙珊發來的鍊接，然後把自己存的那張圖，和初心盒正品未上色的圖發了過去。

而後，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珊珊，”她開口，聲音已經恢複了鎮定，“我覺得，裴堯手裡的，是假貨。你看看我發給你的一系列圖。”

“假貨？！”

“我查了那個曝光帖裡的産品編号，我們的追溯系統能查到流向，這個編号和已有的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