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地裡的活原主是沒少幹的,特别是家裡這後菜園子,這裡的一應事記憶裡都很清楚。
于慶隆拿了小鋤頭,接過周簡兒給他的種子,刨出一個坑便往裡撒兩三粒種子。撒完之後埋好,一共四壟,全部種好之後他去取一桶水來,用瓢舀上八分,再往剛種好的種子上澆,澆透了。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一直很安靜,也沒有說過話。周簡兒見了,回屋對做針線活的周月華道:“阿爹,我看着小弟還是和以前差不多,話還是很少。剛在後院裡種蘿蔔,一聲都不吭。”
周月華道:“那那天興許就是被王家的事激的,我就是覺着他與以往不大一樣。你覺得沒什麼變化?”
周簡兒說:“要說一點沒有倒也不是。小弟往日裡吃東西不出聲。我聽慶家說那都是以往被繼奶奶訓多了吓的。可近幾日他吃啥都有聲響,像是不管那些條條道道了。不過這當算好事吧?咱們農戶人家又不像那些大門戶家的講究那麼多,幹啥吃個飯還得弄那麼多規矩,生累的。”
周月華把針線活放一邊道:“你說的這倒是,許是我想多了。不管怎麼說,他能想開總是好的。隻是這樣天天往莫家跑,你的活就要多了。”
周簡兒笑道:“活倒确實是變得多些,但我還挺希望小弟能在莫家多學些啥。我聽小弟說他今天還學了三個字呢。這要是學得多了,往後不還能教教我的孩子麼?凡事也不能光往壞處想。再說小弟若真學會行醫,以後看病啥的都不用找大夫,那也是好事。”
“就你機靈。”周月華笑着拍拍兒媳婦的手,這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争吵聲。
“娘,我不多待。我就找慶隆哥兒問兩句我就走,我求您了!”
“不行!你趕緊跟我回去!讓人看見了像什麼話?!”白吳氏道,“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打聽慶業的。”
“我沒有,我……”
“秋兒你來了!”于慶隆大聲道。
他本來坐在院子裡刮鋤頭上的土,想着收拾好下回再用也方便,就看到門外這娘倆在拉扯。
他趕緊放下鋤頭過來:“白家嬸子,秋哥兒好不容易來一趟,您幹嘛不讓他進來?”
光聽到人家說白晚秋在婚事上要聽雙親的,可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看來多半就是假的。
白晚秋趁機趕緊撥開他娘手臂站到于家門口,轉頭哀求道:“娘,我就說幾句我就走了,您先回吧。”
白吳氏闆着臉:“說說說,你說也沒用!你父親說了,你要是想進這個家門,往後他就不認你這個孩子呀!”
白晚秋本來就急得眼圈發紅,這會兒眼淚刷的流下來,也不敢反駁卻也不想離開,左右為難。
于慶隆說:“嬸子您這麼大火氣做什麼?秋哥兒不進我家這個門,他還不能來找我玩兒了?”
白吳氏愣了下。以往他見着于慶隆,于慶隆都是低着頭不敢見人的樣子,哪像現在,說話看人可一點沒有怕模樣。
她皺眉道:“找你玩兒,你問他是找你玩兒嗎?”
白晚秋不說話。
于慶隆道:“怎麼不是找我玩兒?我二哥都去鎮上當學徒去了,秋哥兒不找我還能找誰?”
“你二哥真去鎮上了?”
“今天一早就去了。”
“娘,您就讓我跟慶隆哥兒聊幾句,聊幾句我就回去。”白晚秋長得小,還是小圓臉,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跟小貓兒似的。
于慶隆都覺得有些不忍心,拍拍他:“嬸子您倒是說句話,他到底能不能進來跟我玩一會兒?”
白吳氏虎着臉道:“就一會兒!”
于慶隆二話不說把白晚秋拉進門,邊走邊說:“我剛種了蘿蔔我帶你去看看。”
白晚秋點點頭。
于慶隆把人拉到後菜園:“說吧,你想讓我跟我二哥說什麼?”
白晚秋擦擦眼淚:“我、我想讓你跟慶業哥說,别不要我,我不想嫁到别家去。”
白晚秋說着說着又開始哭起來:“他早上來找我,我父親不許我出去,還捂着我嘴不讓我說話。我怕他生氣了,以後都不理我了嗚嗚嗚嗚嗚嗚……”
“你别哭,等我二哥回來我跟他說。你家裡給你另外說親了?”
“那倒沒有。”
“那你就别怕。就是我家這個情況你也知道的,你真嫁過來,可能一時半會兒也過不成太好的日子,你父親跟你娘應該也是怕你吃苦。”
“可是不能跟慶業哥在一起我連活都不想活了。”
“……”好麼你個小戀愛腦,還怪可愛的。
于慶隆笑道:“那行,等我二哥來我就這麼跟他說。你放心,隻要你不變,我想他也不會變的。”
雖然正式相處時間不久,但他覺得于慶業不是那種沒有責任和擔當的人。
白晚秋這才露出點笑臉。可是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關心道:“慶隆哥兒,我聽說你昨兒個暈倒了,你現在好些了嗎?”
于慶隆說:“好了。昨天就是叫老太太氣的。”
這一個“老太太”讓白晚秋一愣:“你、你别這麼說。萬一她聽見可又要訓你話了。還是小心點,别叫她拿了你的錯處。”
于慶隆說:“我怕她做什麼?又不吃她的用她的。”
這是什麼話……
白晚秋終于意識到于慶隆真的像外面說的那樣變了好多。他倒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這樣起碼少受點欺負。他隻是覺得有點意外。
他變得欲言又止的。
“怎麼了?”于慶隆問他。
“我、我今兒上午去河邊洗衣裳的時候碰上胡波了。他說于奶奶正找人給你說親呢,那人好像還、還……”
“還什麼?”
“還是帶兩個孩子的鳏夫,還酗酒打人。胡波說、說于奶奶想讓你給那人做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