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大嫂你這是替我抱委屈呢?”
“可不,我每回聽見他們說你不好我就來氣。都是不懂就瞎說。”人家小叔子好多難伺候的,哪像她這小叔,不僅敬她,還處處幫助,她嫁過來可真是一點氣沒受。
“那我還真得好好想想了。”于慶隆笑說,“畢竟對方可是個真秀才。”
如果家裡人逼着他硬嫁,他或許根本不用多想,就幹脆拒絕方家就行,因為他本來就是那種越跟他硬來越逆反的人。可現在家裡人這樣的态度,他反而不好那樣一意孤行。
這一宿于慶隆都沒怎麼睡下去。天不亮的時候他有些口渴,便輕手輕腳下地,摸黑去了外面。
剛開始來的時候還不适應這種黑暗,現在卻也慢慢适應了。他喝了點水之後坐到院子裡。
擡頭望天,星子像要灑下來似的多。空氣中的草木氣味很濃,鑽進鼻子裡的都是自然和純樸的氣息。
周月華也沒怎麼睡,聽到小兒子起來,沒多久也從屋裡出來。
他拿了件外衣給小兒子披上,搬了個馬紮坐到旁邊:“這會兒還涼,怎麼不多睡會兒?”
于慶隆說:“睡不着啊阿爹,一會兒我想早點去師父那兒。”
“你還是不想去方家。”
“師父說學醫學久了,便要多見見病人,要問診看診,這樣才能慢慢攢出經驗。可若是去了方家,想來也不可能再做這些事了。”
“你很想當大夫?”
“嗯。”
畢竟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個比較受尊重并且能養活自己的職業。而且學會之後自己或者親友們生病也不至于什麼都不懂。有了這樣一項能力,到哪都能用。退一萬步講,哪天真的打仗,醫生也有更高的生存機率,或者和離,被休,他自己也能過得好。
周月華說:“可你是個哥兒,總要有個倚靠。你還小,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有些事即便是至親之人也無法說,卻能與自己心愛的人說叨說叨。”
于慶隆笑道:“可阿爹您跟父親是自小就認識,你們成親前就早早心許對方,我這不一樣。”
周月華問道:“除了怕不能繼續學習醫術,你還有什麼旁的不想去方家的原由麼?”
“倒真有一個。”
"啥?"
“我不想生孩子。”
“啊?”周月華微微愣了下,“這是為啥?”
“就是不想。害怕,還有麻煩。生了又要找奶娘,又要照看,去哪都要帶上,哭要管餓了要管,疼要管傷心也要管。”
“可是大家都這樣呀。”
那您要這麼說這嗑就沒法唠了。
于慶隆再歎一聲,抓抓頭發。他慣梳馬尾,很長,摸起來還挺順滑的。他取了一绺一邊把玩一邊說:“我也不知該怎麼跟您說,反正暫時不想成親。阿爹,外面涼,您還是回屋吧。我先去師父那兒。”
周月華說:“這麼早莫大夫能起麼?先坐會兒,阿爹去弄點吃的,你吃一口熱乎的再去也來得及。”
于慶隆卻道:“不了阿爹,師父也起得早,這會兒應該已經醒了。”
太陽瞅着有探頭的意思了,東方已經放出了一抹溫暖的橘光。于慶隆把衣服給了周月華,一個人背着光往村西走,走了約就半刻到莫大夫家。
這個時間村子裡還很安靜,雞才要陸陸續續打鳴。
于慶隆走到大門口,正準備等屋裡出來人他再進去,誰知剛在門口蹲下來,旁邊便傳來笨笨的“啾啾”聲。
這一聽就不是正經鳥發出的聲音。
于慶隆一看,好一個大個頭,真是服了。他壓低聲問對方:“你怎麼在這?!”
卻不是方戍這混蛋又是誰?!
方戍輕步走過來,又瘦又高還穿一身淡青色的衣裳,活像個幽靈。
虧得于慶隆膽大才沒吓着。
這時方戍隔着三臂遠的距離往門柱另一邊蹲下來了,頗有些小心地問道:“我、我想早些過來問問你,家裡可有商量出結果?”
于慶隆聽着就來氣:“你說呢?!你這樣不聲不響的叫人去我家,那我父親和阿爹真要是應下,我以後還怎麼學醫啊!”
方戍忙問:“那若是允你繼續學醫,你肯嫁?”
于慶隆沒想到他問得這麼直白,停頓思考片刻:“你到底看上我哪了?”
方戍說:“我欣賞的你直率和聰慧,你罵人聽着舒坦。還有,還有你做的木玩我特别喜歡。”
于慶隆:“木玩我可以繼續賣給你。”
方戍說:“那不一樣。我還想和你一塊兒搬石頭。”
于慶隆沒好眼神瞪這傻秀才:“你可以找個力工!”
方戍想都不想道:“可力工沒有你好看。”
于慶隆:“…………”
空氣頓時變得有些安靜。
吱呀一聲,莫大夫開門出來,就發現門口像是蹲了兩隻傻大狗。
他們互相看着對方,一個有點兇,一個有點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