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州揚仍坐着,兩人隔着廚房半堵牆。
“哦,那最好。房租多少?你工資夠不夠?”
于繁擰開水龍頭,低頭認真刷起了盤子,借着水聲,他小心道:“跟别人合租,是個複式公寓,我住一樓,房租比二樓還低點,夠了。”
水聲仍在持續得嘩啦嘩啦響,于繁仔細聽着餐廳那邊的細微響動。他隐約聽見于州揚輕微地歎了口氣,但隻是很短暫的一聲,甚至分不清是歎氣還是吐出煙霧的聲音。
于繁發現自己太過緊張了。
“……行吧,你自己看着辦,我也管不了。”于州揚起身,“洗完趕緊收拾東西,早點睡,把票提前訂好,别到跟前又這了那了!”說完自己回了客廳打開電視,又喊了句,“晚上給你媽打個電話!”
“哦——”于繁提高嗓音應了聲,緊接着默默吐出一口氣。
于州揚知道他的情況,于繁自己猜測的,從某一天他放學回家,發現自己的抽屜被翻過之後。
自此他就開始憂心忡忡,覺得于州揚說話和眼神裡都帶着某種審視和猜疑。
比如他和同學一起回家被于州揚碰見,于繁因為自己的校服沒拉拉鍊,又因為打鬧而扯得有些歪,他怕于州揚說,便站直了整理一下,可于州揚卻說:“躲什麼躲?有什麼事怕我看見?”
每每如此,于繁就會想到抽屜裡的日記,那裡有于繁不可明說的小心思,他不确定于州揚有沒有翻到。
所以自那之後,他和于州揚說起有關男生的事情,就會小心翼翼。他怕于州揚突然戳破,自己會毫無準備暴露無遺。
……
于繁回房間之後,疊了滿床的衣服塞進行李箱,塞累了,才坐在床邊拿起了手機。他刷了一會兒微博,看了一會兒小說,然後就在三個桌面之間劃來劃去,不知道劃了多少下,這才點開通訊錄,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終于被人接了起來。于繁想說是我,但還沒出口,那頭就傳來一個清脆的男聲。
“哥?老媽在洗澡,你等會兒啊,我叫她!”
于繁愣了一下,趕緊喊:“不用!算了沒事兒,我晚點再打吧!”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弱弱地回了句:“那好吧……等她出來我給她說一聲,讓她給你回過去。”
“不用了,今天太晚了,我準備睡了,明天再說吧。”
不等那頭再說話,于繁便挂斷了。他一鼓作氣收拾好了東西,沖了個澡,躺在床上再也沒碰手機,直接睡了過去。
瞿念冬從這個家裡逃走之後,并不是完全消失。她鐵了心不再和前夫有任何瓜葛,但卻會時不時地出現在于繁的校門口,帶點吃的塞點錢。有時候一個月出現一次,有時候兩個月。
于繁漸漸習慣了這種方式,不知不覺在心裡形成了一種期盼。
之後某一天,瞿念冬出現在校門口,拎了一大包零食,還有兩件新衣服,她帶于繁吃了頓好的,然後在臨别前塞給于繁一千塊錢。
對于那時候的學生來說,一千塊已經是巨款了。所以于繁記那一天記得特别清楚。
但就是因為記憶太清晰,于繁便永遠記得,那一天之後,瞿念冬三年沒有出現過,再出現,身邊就多了個小小的男孩。
瞿念冬指着于繁對小男孩說:“叫哥哥。”
于繁跑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