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四年于繁很少回家,總共的次數一隻手就數過來了。他不是不想回,隻是回來的大部分時間也是他一個人待在家裡。于爸爸的工作是一天在家休息,兩天去單位值班,就這樣循環往複。
家裡再沒有其他人。
“媽媽”這個稱呼對于繁來說,可謂是陌生。他記不清是哪一年的哪一天開始,家裡屬于母親的東西就越來越少,等于繁反應過來時,就隻剩下門口的行李箱。
他記得他站在窗口沖着樓下的背影哭得很慘,嘴裡不停喊着“媽媽”,然而那個被稱為媽媽的女人拖着行李箱,走得頭也不回,連一個側頭的微小幅度都沒有,就好像這個家這條路,路上的人啊景啊都如同地獄一般。
她是逃着走的。
……
于繁站在當初的窗口,看着樓下那條母親的“逃生之路”,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那年他八歲,會哭會鬧,會時不時地站在這個窗口喃喃得叫着“媽媽”。後來就到了現在,他不再哭不再鬧,甚至連一點情緒起伏都沒有了。
門外有鑰匙串嘩啦抖動的聲音,這個聲音于繁非常熟悉,他從窗口回到客廳,剛好和開了門進來的于州揚打了個照面。
“爸。”
于州揚先是一愣,緊接着将鑰匙放到鞋櫃,就繼續換鞋脫外套。
“怎麼回來也不打個招呼?我看看幾點了,吃飯了麼?”
于繁接過他的外套挂在衣鈎上,回他:“沒吃,我實習公司定了,回來收拾收拾。”
“這麼快?找哪兒了?”于州揚問了一句,但似乎并沒有要等于繁回答的意思,而是接着說,“既然進了就好好幹,前期别嫌錢少,要多積累經驗。”
于繁撇撇嘴,摸着肚子說:“知道了——,家裡有飯麼?餓了。”
于州揚沒立馬回他,但是轉身就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于繁就聽到一串滴滴滴滴打火的聲音。
“回來提前說一聲!你不說還在這兒喊餓,就吃剩飯吧!中午的米飯我給你炒炒,你該幹嘛幹嘛去,提前準備,别該走了又忘這忘那的!”
于繁在親爹身後翻白眼:“知道啦知道啦——”然後乖乖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五分鐘後,于繁衣服沒疊兩件,就又轉移到了餐廳。毫無懸念是被于州揚催出來的,于繁很崩潰,但他早就習慣了。
于州揚是吃過飯的,剛剛是散步回來。這會兒坐在于繁對面,手裡夾着煙看着兒子吃。
平常可不是這樣的,于繁心想,要是兩人沒吃到一起,于州揚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坐在旁邊陪着他吃飯。
果不其然,于繁剛扒拉兩口,于州揚就意味深長地開了口:“你回來給你媽說了麼?”
“沒有。”于繁繼續低頭扒拉。
“你定工作也是個大事,好歹給她說一聲。”
于繁嘴裡塞着飯,含糊應着。
于州揚問:“我問你公司在哪兒也不說,啥時候走?票訂了麼?”
于繁心想,你給我機會說了麼?嘴上卻老實答道:“就我上次給你說的那個,我去試了試,就被留下了。明天中午走吧,得回去收拾收拾,周一就得入職了。”
“這麼快啊,”于州揚自己念叨了一句,又問,“酒店訂了幾天的?房子找快點,差不多就行了,先住着,不能一直住酒店呀!”
于繁是真餓了,一盤炒米飯,說兩句話的功夫就被他風卷殘雲地消滅掉了。
他起身往水池走,邊走邊說:“我那個組長挺好的,有個房子介紹給我了,我回去就直接搬了,不用住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