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繁盯着那條胳膊猶豫了兩秒,轉身坐回了桌前,自顧自地吃起飯來。
特麼的,那何止是一條胳膊?那是林江雨的胳膊!!
于繁此刻的心裡仿佛坐着一個和尚,閉着眼敲木魚,嘴裡碎碎念着:“碰不得,碰不得。”
他自然沒看到林江雨眼中轉瞬而逝得失望,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他都在發揮所有的腦細胞,根據現有的事實和證據思考一件事——林江雨到底對高弦是個什麼态度?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雖然林江雨說話能凍死人又欠打,但從他和高弦碰杯的那個動作就能看出,兩人互動大概一向如此。
高弦對自己是同這件事從不避諱,所以林江雨肯定是知道的,那麼看林江雨的态度,他應該不反感。
于繁此刻秒變福爾摩斯附體,一通分析之後,突然想到了梁溪。
他想着梁溪自然地搭着高弦的肩膀,走到門廳。
原來大家都是可以很正常對待的。起碼目前為止,林江雨也好,梁溪也好,那天和高弦一起吃飯的幾人也好,這個數量遠遠戰勝了被吓跑的範呈齊一人。
所以,于繁想,他其實是可以平常心地伸出一隻手,拉起林江雨,然後正常地坐回桌前,好好聊天吃飯的。
……
這個結論也很快就得到了驗證的機會。
晚飯過後,于繁從廚房洗完碗筷出來,就看到了身殘志堅的林江雨同志已經有了進步——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了,并且已經挪到了樓梯口,開始上樓梯。
于繁看着他左手撐着扶手,右手撐着牆,然後像隻企鵝一樣左搖右擺地挪上三階樓梯,腦子裡又不禁想起梁溪搭着高弦走出門的畫面。
那畫面像是一道啟動的指令,剛在腦中出現,其他的甚至沒有開始想,于繁的身體已經先一步有了動作,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沖上樓梯,架起了林江雨扶牆的那隻手臂。
林江雨被胳膊底下突然冒出來的腦袋吓了一跳,然後等他意識到這顆腦袋是于繁時,驚吓就翻了倍。
高中三年,他們從沒如此靠近過。
林江雨知道于繁躲着他,更是深知于繁一吓就跑的習性,所以他也從來不敢靠近。
甚至就在剛剛,于繁也不願伸出一隻手來。他這才心痛大于體痛,自己硬撐着兩條僵腿往二樓挪。
隻是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于繁微卷的發梢掃在林江雨的胳膊上,一直癢到了他的心裡,緻使他本來就僵着的兩條腿此刻更僵了,整個人愣在樓梯上,驚訝地盯着于繁,說不出話來。
于繁别過頭去輕咳了兩聲,努力壓抑着内心裡的緊張和慌亂,小聲說:“幹嘛這麼看着我?作為一個三好青年,我的良心告訴我要助人為樂!”
“嗯,”林江雨從喉嚨擠出一聲,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有些啞,于是也清了清嗓子,繼續道,“我就是被三好青年感動了,一時間忘了說謝謝。”
“謝就不用了,就是麻煩您自己也使使勁兒行嗎?真指望靠我一個人把你扛上去?”
林江雨輕笑出聲,柔着嗓音回了個:“好。”
那好字帶着略啞的顫音鑽進于繁的耳朵裡,差點要了他的命。于是他隻好裝作毫不在意,趕緊找了個話頭,才讓氣氛不被他妄想的那麼暧昧。
“那花台上是鑲刀片了麼?你跪一下就傷成這樣?”
林江雨一邊努力挪着腿,一邊回他:“那花台大理石砌的,一排平平整整的大理石,偏偏就我撲過去那裡碎掉了一塊,斷口處可不比刀片差多少。”
于繁居然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絲委屈。
“為了個冰棒連腿都不要了,活該你疼!想吃買上一箱放冰箱呗!至于跑那麼老遠買去?!”
“不算遠吧,我們公司對面而已。”林江雨說完,才意識到重點好像不在這裡。他似乎在空氣中嗅到了一丁點兒的酸味。
兩人挪上了最後一階台階,于繁便在這句回答中,把林江雨的胳膊從肩膀上甩了下去。
“我看某人就是想有個借口,推掉藝術展。”
“那不能,”林江雨賣乖一般抓住于繁的手腕,“好人做到底,送我去洗手間呗!”
于繁氣急敗壞,此人居然厚顔無恥,得寸進尺!于是他急急扭頭,甩開林江雨的手,紅着臉沖下了樓。
林江雨在後面憋笑,一邊憋一邊喊:“放心!藝術展必須去!拄着拐也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