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弦盯着這條消息,足足愣了有五分鐘,直到前台的姑娘跑來提醒他又忘了打卡,他這才放下手機從工位上起來。不過今天很奇怪,姑娘想,要是平常,弦神肯定忍不住要油嘴滑舌幾句,而今天,這位大神居然沉默出了另一種帥氣。
前台小姑娘紅着臉,又有一點失落地目送大神回了工位。
……
高弦加了會兒班,等他走出公司大樓時,晚霞鋪了滿天,正好是最絢麗的時候。
他站在路邊等紅燈,順便點了根煙,煙霧飄散了四次之後,他穿過馬路,然後鬼使神差地右拐直走,又過了一個路口,便一頭紮進了日料店。
他平常喜歡坐在一個角落靠窗的位置,而此時那個位置坐着一對小情侶,兩臉享受地欣賞着晚霞。無奈之下,高弦以就近為原則,直接坐在了吧台。
他剛坐下,後廚的簾子就被掀開了,之後走出一個人,看到高弦後,便是一愣。
“呦,真巧啊高老闆,難得碰到你在店裡。”高弦笑着打招呼。
高老闆回他一個微笑,然後解開了身上的圍裙,說:“如果我沒記錯,我好像告訴過你,我一三五都會在店裡。”
“是嗎?那我這次記牢一點。”高弦說。
高老闆看了看他,聽到他的回答之後便盯着那個靠窗的位置等了一會兒,才說:“那兩個人結賬了,你要不要挪過去?”
高弦沒去看那個位置空了沒,隻說:“算了,既然已經坐下了就不想動了。不過高老闆記性是好,還記得我愛坐那裡。”
“好吧,”高老闆沒有回應他的後半句,他穿着一件白色襯衣,在聽到回答之後便仔細地挽起了袖子,“既然今天坐在這裡了,要不要嘗嘗我的手藝?”
高弦:“好啊!阿章,幫我拿一下酒,謝謝!”
阿章是店裡的店員,在聽到呼喚後,便仔仔細細在酒架上尋找了一番,這才端着一個半瓶的梅酒跑了過來,然後指着瓶身上的“弦”字給高弦看:“這回沒錯吧!”
高弦接過瓶子拍了拍阿章的肩膀:“沒錯了!是個給老闆省錢的好員工。”
高老闆在吧台後給高弦做手握,聽到這一句,無聲地笑了下:“這點酒錢不用省,咱倆有緣份,我可以再請你喝酒。”
“是啊,有緣份。”高弦摸着瓶身上的“弦”字,小聲念了句。
第一次來這家日料店,高弦就看中了窗口的那個位置,後來他便經常來,偶爾還會叫上林江雨和梁溪。有時候還能剛好碰到高老闆在店裡,一邊和話多的客人閑聊,一邊感慨地回憶自己跑掉的女朋友。
高弦聽多了,半信半疑,他覺得那個故事更像是老闆的營銷手段和深情人設,畢竟“老闆有故事又癡情”這個标簽确實讓店裡客人肉眼可見地增長。
店裡能存酒,一次喝不完的,會有一個專門的櫃子存放。高弦每次存的時候,就會在瓶身上寫一個“高”字。直到那天拿錯了酒,“高”字才改成“弦”字。
那天阿章特别忙,高弦作為一個老顧客,打了聲招呼就輕車熟路的自己去櫃子裡取酒。
酒瓶快要見底的時候,阿章才慌裡慌張地抱着另一個瓶子跑過來,一同過來的,還有高老闆——老闆也姓高,自己也存酒,瓶身上也寫着“高”字。
高弦不好意思地搓額頭,高老闆則大氣地請他喝了頓酒。
兩人就此便算認識了。
後來高弦來日料店的次數更頻繁了,有時候吃午飯,林江雨都會被高弦拉過來。久而久之,林江雨看出了高弦的不對勁。
……
吃下一片新鮮的北極貝之後,高弦心想,實習生的誤會似乎也挺好。
今天的晚霞挺好,周三挺好,小情侶選的位置挺好,吧台後認真捏飯團的高老闆也挺好。
一切都是那麼符合時宜,像是早有預謀早做了準備。
高弦盯着高老闆的手,修長的手指在為他忙碌。
他喝下杯子裡的半杯酒,對高老闆招了招手:“我有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高老闆趁着給他盤子裡放手握的時候順便附身,将耳朵湊了過去。
高弦便微微擡頭,又湊近了些,輕聲說:“其實那天的酒,是我故意拿錯的。”
高老闆短暫地怔了一下,随後便彎起了嘴角,他學着高弦的語氣,也将聲音低下去:“這麼說來,我也有個秘密,你要不要聽?”
高弦剛想轉頭看他,就聽高老闆接着說:“其實我故事裡的女朋友,是個男的。”
……
晚霞終于落盡,被無盡的黑暗所替代。好在繁星點點,是另一場燦爛的表演。
高弦從日料店裡出來時,斜對面的辦公樓已經沒剩幾盞燈了。他有些微醺,臉上挂着紅暈和笑意。但他還是有理智的,認真等到了綠燈才穿過馬路,然後才掏出手機。
林江雨的消息界面還停留在他發來的那個問句,隻不過短短幾個小時,高弦再看到那句話時,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心情了。
他的手指快速地敲出一行字發了過去,然後便仰頭望着天,往家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林江雨剛放下手機準備睡覺,卻又因為突然炸響的鈴聲而不得不重新拿起來。
高弦的信息蹦出來,隻有簡短的五個字。
——他叫高蘇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