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思衡轉過身,逆着衆人去了另外一個方向,而後悄悄推開窗戶,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背着裴褚從上頭跳了下去,落在了偏僻的花園裡。
他常年習武,動作敏捷,輕手輕腳的,以至于落地幾近無聲。
“抱緊我的脖子别松手。”
宗思衡語氣冷冷的,像是結了層冰,裴褚語氣溫軟的回了句好,發燙的手臂緊緊的纏着他的脖子,覺得倒是涼快了些,貼着他的脖頸不吱聲。
宗思衡帶着裴褚穿過花葉繁盛的院子,用力往上一跳,翻越了圍牆。
而後,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圍,确認沒有熟悉的人,便順着小路,腳步如飛往着城外跑去。
裴褚靠在他的肩頭,看着眼前的景色晃動着,周遭遊人如織,叫賣聲不絕,她低聲贊歎:“這就是京城啊,好繁華,好多人啊。”
她之前在谌州都不能出門的,更别提見這麼多人了。
而且京城不光人多,還有好多好吃,好多漂亮的小玩意兒,看的裴褚眼花缭亂,她饞極了,盯着那路口的糖葫蘆不放眼。
“糖葫蘆看起來好好吃………”
這更加叫宗思衡堅定了,這丫頭就是個外地來的倒黴土包子,被人拐過來的。
畢竟侍卿家的小娘子怎麼可能什麼都沒見過,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樣。
他拍了拍裴褚的腰:“别看了,我們就要走了。”
聞言裴褚隻好乖乖的趴在他的脊背上,但眼睛卻不住的亂轉,一會兒看這一會兒看那。
宗思衡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在帶了個拖油瓶的情況下,他沒有去劉醫家那裡,更不可能再回家,便帶着裴褚找了一個破廟,暫時帶着她躲藏了起來。
他抱了堆幹燥的麥草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而後又扶着将人放了進去,裴褚聽話的靠在他的懷裡,緩緩躺了進去。宗思衡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覺已經退燒了。
“别亂跑,我去給你拿被子。”
說着他往廟宇的後面走去,這裡算是他的秘密基地,平常也沒什麼人,又因為常年有着鬧鬼的傳聞,久而久之,就連乞丐也不會過來,倒是十分安全。
說是拿被子,倒不如說是拿破棉花,宗思衡将那東西蓋在了裴褚的身上,發了灰的一團,鼓鼓囊囊的塞在破被套裡。上面的塵太多了,一抖開,便嗆鼻塞眼的叫裴褚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她抱緊了自己,語氣軟的要命:“我渴了,我要吃東西。”
宗思衡上哪兒給她弄那麼多東西,隻好從河裡用破碗裝了些水遞給她:“你先頂頂,一會兒我就去給你買吃的。”
“謝謝哥哥。”
她抱着碗,叫哥哥叫的實在相當自然,反倒顯得宗思衡格外羞惱:“别叫哥哥!”
裴褚咽了口水,笑的眉眼彎彎:“那我叫你什麼?夫郎?”
如果不是裴褚年紀太小,宗思衡真的能把她從廟東邊踹到西邊,滿嘴的混話,什麼哥哥,夫郎的,估計家裡也不是什麼正經人。
“誰叫你說這些話的?”
他語氣漠然極了,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困惑,以及對其家教的深深懷疑。
裴褚将一碗水喝的見了底,嗓子這才舒服了一些:“我母親天天這麼叫父親。”
宗思衡接過碗,又跑到外頭給她舀了一些遞給她:“那你父親是怎麼說的?”
聽了他的話,裴褚沉思道:“有時候不理她,有時候叫她滾,我父親每天都在家裡的樓裡,母親經常會去找他。”
宗思衡滿臉的煩躁:“那你還叫,先喝水。”
裴褚乖順的捧着碗:“母親會給父親帶很多首飾,所以父親就會不生氣了,我以後也要給你買很多首飾。”
這麼一想,宗思衡立馬就腦補出來了一個唯利是圖的男人和一個流氓女人的形象。
他語重心長道:“不要和他們學,跟我學。”
“好的!夫郎。”
“閉嘴!我叫宗思衡!”
“那好吧,思衡哥哥!”
“别叫我哥哥!”
宗思衡在經曆了反複教反複被創之後,終于放棄了,他看着眼前這個眼神清澈,但是卻口出狂言的家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神色變得難看極了:“從現在開始,你不許說話!”
裴褚被捂住嘴,認真的點了點頭。
宗思衡這才放下了心,把她放回了原地。
裴褚躺在被褥裡,女孩柔軟的頭發都被汗水弄濕了,粘在臉上,她望着眼前的男孩,忽的笑了笑。
“謝謝你,你真好。”
宗思衡打了水,用舊布沾了水擰幹,給她細細擦着額頭,聞言手上的動作凝滞了下。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你見過幾個人?就敢這麼說話?不怕我把你賣了?”
裴褚搖了搖頭道:“你不會的,我知道。”
被發了好人卡的男孩陷入了沉思,他的手很糙,指腹還帶着些許粗糙的刺兒,剌的裴褚腦門都紅了,也不知道是擦頭還是在刮痧。
不過到底還算有用,此時的裴褚已經好了。她縮在被窩裡,看起來還是有點面色慘白,萎靡不振,估計是燒的太狠,虛的了,看着宗思衡幫她,還傻乎乎的對着人笑。
宗思衡暗地裡怪自己多管閑事,他不自在的躲開了裴褚那滿是笑的臉,語氣仍舊是冷冷的:“先歇着,我給你買吃的。”
見狀裴褚反而變本加厲了起來:“那我想吃烤雞腿,還想吃糖葫蘆,炸油條,面果子………”
她一說起這個可就興奮了,叭叭叭的報了十幾個菜名,把自己說的都饞了,忍不住吞口水。
全然沒注意宗思衡的臉色越來也難看。
這些東西都是高油高鹽高糖的,一股腦吃了裴褚自己都消化不了,反而病上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