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聽到後,舌尖抵住上颚,重複問了句:“謝知節?”
“這麼說,謝知節這麼恨我跟容傾啊?”遊行說:“謝知節捉弄你,讓你作死跟我制裁你,有什麼關系嗎?”
“我又沒親自動手。”
話語剛落,遲言允手中的長刀掠過遊行,遊行感慨,遲言允終于親自動手。
其實為什麼不馬上弄死盛今諾,他也挺反感他的,可最終,盛今諾畢竟是遲言允的朋友。如今遲言允又是地獄城的鬼王,自己殺掉他的朋友,是給自己惹麻煩。
而且,殺人,是會産生快感的。
但并不能這樣,自己不是畜生,總是再反感,亦是不能。
當年被自己扔掉的位置,到底對其他人來說,飽含着多大的吸引力??
遊行手控住刀,愣了下,似乎是在遲疑遲言允會對自己動手,他煩躁,捏了下兜裡買給容傾的橙子味棒棒糖,說:“不夠刺激,遲言允。”
遲言允公開跟遊行割席了,“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遊行笑了笑,“裝?你是說綠茶會裝賣慘,還是你遲言允是個坦坦蕩蕩的小人?”
“想當年,我懷雙胞胎那會兒,你遲言允可是冷漠的眼神,”遊行說:“虧我一直把你當朋友。我舍身救過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遊行眼底染上陰霾,“孩子是無辜的,你可以對我坐視不理,可以背叛我們之間的友情,可以虛僞,但你對容千,是不是太過分了?”
驚雨刀落入遊行之手。
青年眼底盡是血紅。
容決看到遊行沉默不語的模樣後心中不忿,緊緊抿起唇,罵他:“我自己來處理,你不要替我出頭。”
遊行是很想跟遲言允幹一架的。
他反怼:“我想打就打,關你什麼事?”
“差勁。”遊行看向容決:“你跟我,能比嗎?”
“你搶我魔力還裝逼,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容決腦子青筋暴起,“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你也聽不懂,”遊行口幹舌燥,“你又打我不赢。”
容決拳頭攥緊了,他不知道從哪裡也召出一把長刀,登時閃現在了遊行面前。
遊行往遲言允的方向望了眼,他手上立起長刀。
容決要對遊行動手時,容傾毫無征兆出現在容決面前。一陣飛速的影從容決面前閃過,容決臉被打歪,容傾對容決說:“教不熟的畜生,你以為,為什麼不留你?隻留容千?”
容決臉紅了。
“他講話好氣人,”容決委委屈屈,“我哪裡比他不上?”
“怎麼老頭老是拿我跟他比較?”
容傾想脾氣遭不住激是随誰了,挨了打又這麼快老實認錯還是随誰了?
“……”容傾真不好意思說他媽,隻好說:“那你去惹他做什麼?”
容決淚目:“我怎麼知道?!”
“你沒惹過?”容決捂着臉,“我不信。”
容傾:“沒有惹過。”
都是他來找自己。雖然他瞧他,起初的印象就是一隻胡亂開屏的孔雀,不是開屏求對象,就是單純的目中無人。現在這麼想真的收斂了好多。
容決嘴硬:“我不信。”
“有誰沒被叼過嗎?”容決堅決:“我不信!”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盡快解決盛今諾這個禍害,你為什麼不殺掉這個人,要等我來動手?!”
“哼!”
容決冷笑,“我瞧不起你們兩個。”
遊行還在另外一個屋頂。
刀鋒交錯,劃破夜空的寂靜。
遊行面對遲言允攻擊,他一連閃避數招。
藍白夜色,刀鋒劍影,地面揚起的雪潑高又灑下。
驚雨刀發出劇烈的飒飒聲,地面憑空出現幾道劈痕。
路燈的欄杆,被活生生砍斷了。
屋頂的雪一片淩亂。
遲言允眼神如刀,右手一揚。
約書亞控制着遲言允的身體,他打算當場就結束遊行性命,可遊行似乎捕捉到了遲言允的某些動作。他往後一退,血紅的雙眼精準掃描遲言允的身體。遊行終于望到曾經在極北深淵無法殺死的惡魔S到底長什麼樣子。
遊行驚雨刀倏然刺向遲言允心口!
刀尖距離他心口隻有幾厘米之際,遊行收回刀,遲言允用言語刺激他,“你不敢?”
遊行還沒忘記親兒子是寄生容器這一事實。
如果他真的此刻殺死遲言允,按照舒野包庇莉莉絲的慣性,又會如何處理事情的始作俑者容決呢?處理事情,不能用暴力解決問題,隻會落人口舌。
況且,舒野救過自己。
遊行道:“舒野替你,一命抵一命。”
“從今天起,你我,勢不兩立。”遊行說:“你拉我入這個局,你就做好,魚死網破,我們誰也别想得到好處的準備。”
約書亞罕見地有一絲心虛。
他想,遊行就是愣頭青,嚣張沒腦子,如今怎麼擺起譜來了。
約書亞說:“口氣不小。”
“可你不過就是依附于伴侶生存的嬌嬌花朵。”約書亞冷笑,“你我同源而生,除非你死,否則,我永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找到容器的機會。”
遊行眯起眼,唉了聲,“恭喜你,你露出破綻了。”
他不願與約書亞過多纏鬥。
他隻是想,自己也該活得坦蕩些。
省得有些人以為他不去殺人是慫。
天可憐見,道不同,不相為謀。
随意操控他人生命非常痛苦,血腥味一點都不令人迷醉,反而很惡心。
相比較而言,睡男人,顯得無足輕重了。
到底是要成為目中無人,殺人如麻的冷漠機器。
還是當依附于容傾的無辜菟絲花。
他恨不得就此絞殺容傾,可兩個人的羁絆,又何至于此呢?
他們甚至,都有一對雙胞胎。
老實說,他并不是負責任的人。
也不喜歡負責。
遊行對約書亞說:“我沒否認過,我當初找容傾,第一是因為他長得足夠美,合我的眼緣,第二我就是找靠山,明明白白。我目的本來就不單純,你倒是給我們當了紅娘。”
“不過很可惜,”遊行說:“容決是個弟控,你騙不到他了。”
遊行眼睜睜看着遲言允飛走,等他落到地面,盛今諾大叫:“遲言允!狗娘養的!”
容決看到遊行來,冷漠無情說了聲:“對不起。”
遊行說:“滾,我看見你就煩,離我遠點。”
“怎麼會有你這麼沒腦子的蠢貨?”遊行咬牙,“别人說你兩句,你敢對我動手??”
容決不自在地瞧了眼遊行,捂着臉,他不會撒嬌。
此時,跟他共用一個身體的容千突然醒了,容千打了個大哈欠,說:“仙人掌哥哥,你怎麼了?”
容決眼神寂寞,恍然了下,他看了眼容傾,眼睛一亮。
容決說:“那以後不動手了,我錯了。”
遊行:“…………??”
他收斂,嗯了聲:“把人帶回去吧,我跟容傾有話要談。”
容決對容千說:“你回來了?”
容千變成了個小人,貼在容決頸側,聲音很弱:“還是跟你在一起好,他們都不對我好,我讨厭他們。可他們也有苦衷,所以,我還給他們恩情了。”
糯米白的團子臉圓圓,容千蹭蹭容決的頸子,說:“我認識了幾個新朋友。”
容決伸出玉白的手指戳他小圓臉,也停了下來。
他與容千的分别,始于潮濕梅雨季的初夏。
洛城的夏天,常年都罩着濕濛濛的雨氣。打開窗戶,出太陽了,綠葉鮮亮地像是用畫筆塗了一筆嫩綠,太紮眼了。
雨水打在上面,滴答滴答,卻是粘膩不堪的存在。
聞過泥土的味道嗎?
泛黃的泥土被雨水沖刷,剛剛長到腳高的植物沖出白色的根莖。
仿佛不知道哪個瞬間,當陽光升起的時候,太陽升得很高很高那時,就無形宣告了植物的死亡。
容決知道,自己跟容千是有羁絆的。
可能因為他奪走了母親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出生沒多久,陪他破除孤獨的容千,也走了。
容決很難過,說:“容千,你好笨。”
容千說:“可我還是覺得跟你在一起好,假如不還清你欠他們的債,或許,我永遠不會回到你身邊吧。”
團子的聲音越說越小,“仙人掌哥哥,你怎麼全身都帶刺呢?”
容決想起初見容千化形的那一刻。
透明的東西捧起他的臉頰,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他的鼻尖上,他慢慢閉上眼睛,感受着濕涼。
那是來自至親之人的觸碰與撫摸。
容千手碰他的臉,鼻尖蹭蹭他的,說:“不哭不哭哦,等我長大了就來找你。”
“好孩子,不要哭。”
“我不是離開了,我隻是暫時去了更遠的地方。”
“等我回來,我一定來找你。”
隻那一瞬,他的心便生出柔軟的觸角。
容決彎起嘴角,他走到某個走廊。
昨晚,那兩個人從他面前手拉着手走過,他那位不可一世的母親遊行,扯着微微笑起的父親,仿佛是氣急敗壞,又仿佛是帶着他遠離某個喧嚣的世界。
他能夠一點為什麼他不喜歡自己。
曾經也更深地懷疑過自己到底是不是愛意中降生的孩子。
但可能,他真的是意外。
容決摁眉心。
容千跟他唠嗑,“他們把我趕出去了,難道,我真的是意外???”
容決說:“嗯。”
容千抱怨:“他真的不喜歡我!但還是挺疼我的,哭一哭,還是疼我的。”
容決嫌他煩了:“閉嘴。”
容千老老實實,他鑽到容決的頸子裡,扒拉衣領随便睡了。
“我好想你。”容千呓語:“一直一直很想你。”
“哥哥。”
容決頓了下,戳醒他,“誰欺負你了。”
容千支支吾吾,唔了聲:“那個叫遲言允跟盛今諾的,還有神界梵天,都欺負我。”
容決想了想。
他本來沒那個意思去競争地獄城鬼王的位置,可有人欺負容千那就不行。
容決說:“嗯,他抓了他了,我來審理。”
容千道:“啊,我就說那個混蛋嘴硬,還不是疼我?”
容決:“閉嘴。”
容千:“你是不是挨打了?我跟你講,你可别跟那個姓容的鬧别扭,尤其不要跟遊行作對,你敢對他動手,容傾第一個削你。”
“我們在他們兩個人心目中,屁都不是。”
“閉嘴。”
容千:“你罵我?!”
“我不活了!”容千突然往地下跳,哭着走:“我要去找周姨姨,我要去找芙芙,我最讨厭你了。”
容決一隻手掐住容千,冷漠十足。
“别惹事。”
“否則我把你放仙人掌裡,要不,送你回那個容傾那裡。”
容千當即閉嘴!
“哥哥救我!”
容決怅然。
他絲毫不懷疑,如果他跟容千兩個遭到磨難,如果他們之間彼此任何一人碰到危險。
他跟容千就是祭天的。
“弄不掉你妹!”容決爆粗口,“我就是鐵打的,我肯定比你們都強。”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