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瞬間的失神,沉露從恍惚中清醒過來,從座椅上撈起耳墜。
小朱催促着:“露姐,快走啦!雪下大了!你受不得涼!”
“嗳,我這就來。”沉露回應,說着就要起身離開。
那人眼疾手快,修長的手指按住了車門開關,電動門很快關了起來,此時司機已經熄火,車上不再有發動機的聲音,突然間變得靜悄悄的。
後排的閱讀燈亮了,顯現出男人精緻的輪廓,臉龐潔白如玉,額頭寬闊高聳,鼻子高挺筆直,薄薄嘴唇沒有什麼血色,眉宇間透着高傲。
一身駝色羊絨大衣,幾乎沒有一點褶皺,像他本人一樣,幾乎沒有什麼缺點,一直高高在上。
沉露坐在車上,異常平靜,她說:“江沅,你好。”
小朱在外面焦急地拍着門,用手勢詢問車裡面的情況。
沉露找到了車門鎖,用力按了一把,門終于開了。
“别走。”這聲音沙啞。
這句話好比變道時的轉向燈,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隻能加快前方車輛行駛的速度,于是,沉露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朱問:“怎麼回事,車門怎麼又關上了?”
“不小心按錯了。”沉露懶懶說道。
“露姐,我們今晚煮火鍋吧,我訂了外賣,有沙蔥羊肉哦,送到酒店裡。”小朱說。
“可以,老規矩。”沉露的老規矩是指,她要專門的清湯鍋,涮一些蝦滑、牛肉、羊肉之類的,也不能蘸麻醬,得配上油醋汁。
一直到晚上九點,周然才匆匆趕回酒店,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華東、華南地區普遍暴雪,不僅暴雪,未來一個星期都有凍雨。現在的情況是,高速封了,大部分高鐵也因為暴雪延誤,今晚回滬上的高鐵全部取消。明天起珠城的中小學全部停課放假。”
小朱倒是樂得直拍手:“那我們就在珠城多待幾天,就當是給自己放假了。我不介意每天躲在酒店吃火鍋,我們家寶寶也不介意。”
周然丢出去一個責怪的眼神:“你是樂得自在,露姐後面還有一個星光大賞要上呢,得盡快回去确定妝造,還有還有,更重要的是,滬台的跨年晚會,露姐得登台唱歌,還是獨唱呢,這怎麼辦,我們回不去了啊。”
“哎呀,唱歌不就是對對口型,難道真唱啊。”小朱擺放着碗筷。
沉露挑眉:“我真唱啊。”
小朱笑嘻嘻的:“那露姐你唱歌還蠻好聽的。”
周然指着沸騰的鍋,用筷子敲小朱的頭:“快點下肉啦!水都快噗出來了!”
三個人在這漫天飛雪中涮着火鍋,喝着可樂和啤酒,好不快活。
聊聊近況,聊聊八卦,每個人都很高興。小朱還掏出手機給火鍋來了張照片,發在群裡并@邵華平。
邵華平則回複了一張挪威極光照片——她正在北歐休假。
“羨慕死我了呀!露姐,你什麼時候帶我和然然去度假?”小朱捧着臉問道。
周然立刻說:“你複婚就可以了啊,公司立馬給你批婚假,反正你結婚的時候也沒有用婚假,你去北極度蜜月都可以。”
“周然!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再拿我離婚的事情說事,我們就絕交!我是不可能複婚的!”小朱囔囔着。
火鍋是在負一層的客廳裡吃的,吃完之後小朱開始收拾,周然打下手,沉露被晾在一旁,靠在窗邊看雪。
雲裡鄉間地處珠城西南部的丘陵中,山景秀麗,沿着山腰修建了好幾處獨棟山景房,分别起名“如春”“繁夏”“秋意”“晴冬”。
南方大部分都是常綠闊葉林植被,帶着濕氣的雪片飄積在道邊群樹上,竹枝松葉頂着堆堆白雪,杈芽老樹也都鑲了銀邊,天地連在一起,煞是好看。
門口都設立了落地照明燈,借着燈光,沉露看見好幾處發脆的楊木樹枝被雪壓斷了,尋食的鴉雀在樹木之間展翅、跳躍,振落在枝上的積雪。遠處的群峰,在彌漫的雪的煙霧裡,變成了灰色。
沉露端着牛奶杯,依靠在窗邊,聽着周然和小朱的打鬧聲忽近忽遠,寶寶也醒過來,奶聲奶氣找沉露要糖吃。
沉露抱起小朱的孩子,指着窗外說:“寶貝,你看,外面下雪了。”
朱希宇一直在滬上長大,還沒有見過雪,高興地咿咿呀呀,扭股糖似地纏着沉露:“下雪了!下雪了!希宇要玩!”
沉露把窗戶打開,冷風灌進來,雪花窸窣鑽進孩子脖子裡,他也不覺得冷,伸手去接雪花,“咯咯”笑得異常歡快,手舞足蹈的。
小朱說:“露姐!你要是把我的好大兒凍感冒了,我就跟你拼了!”
沉露捏捏孩子的臉,笑着說:“寶貝,咱不玩了,再玩你媽媽要過來跟我算賬了。”
朱希宇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屬于對外界非常好奇的時候,他指着外面的黑色汽車,興奮地喊:“沒啦,沒啦——”
沉露好奇地探出頭去,雲裡鄉間對園區的停車限制很嚴格,必須停放在指定位置,否則這彎彎繞繞的山路就堵住了,像這種光明正大停在路邊的,不是趁着保安偷溜進來的客人,就是民宿的工作人員。
“沒啦,沒啦!”朱希宇還在嚷着。
沉露歪着腦袋看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那是一輛帕拉梅拉,朱希宇喊的是“梅拉”。看來小朱平時沒少給孩子介紹車子,别人家三歲寶寶認識的都是各種各樣的奧特曼,他倒好,認得都是豪車。
“水溫43度,浴缸用高錳酸鉀消過毒了,外面還套了一次性泡澡袋,裡面加了薰衣草精油,助眠的。水果碗裡準備的是番茄夾烏梅。要看電影嘛?給你放《史密斯夫婦》。”小朱說。
沉露脫了大衣,疲倦地揉着眼睛:“好,謝謝,辛苦了,電影就不需要了。”
閉上眼睛,沉露的臉被浴缸裡的水熏得熱氣騰騰,粉撲撲的,時間似乎停止了,周圍也沒有任何聲音,此刻就是沉露一天中大腦最放松的時候,因為什麼都不用想,大腦空空。
但很快這份輕松就被小朱打破,她象征性敲了敲門,然後徑直闖了進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沉露趕緊捂住自己露在外面的肩膀,緊張地問道:“你幹嘛!!!”
小朱說:“我進來拿剃須刀啊。”
“幹嘛?難道你要替我刮腿毛?”沉露驚魂未定。
“不啊,你又沒幾根腿毛,我是自己用。”她回答。
沉露強忍住從水裡起身揍她的沖動:“拿完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