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将你摘下,挂在比永恒更久遠的枝頭;
除此之外無所思;
除此之外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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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倍晴明再見到雪莉的時候,她正躺在一棵樹上哼着歌,半長的黑發斜散在古樹的枝幹上,就像幾縷碎散的亂雲,繁複層疊的裙擺如同垂蔓的花朵盛開在綠葉間,随着風聲與歌聲輕輕跳着。
他從未聽過她口中的語言,那哼唱出曲調也與島呗截然不同,那些破碎的語句就像這個世界上最奇妙的咒文,将大陰陽師的全部精神都牢牢俘獲了。
女神的雙眼微微眯着,浮光如碎金,透過葉片灑在她如新雪般的肌膚上,她的唇角還帶着一抹笑,輕聲說:“怎麼樣,很美吧?”
安倍晴明并沒有回答,或者說,他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他久久未能吐出一語,女神終于睜開了雙眼,說出了他能聽懂的第一句話:“什麼呀,原來是晴明啊。”
“正是在下。”
“因為太陽太美了,我還以為自己在夢裡呢。”雪莉略歪着頭,唇下的小痣也顯得可愛,左手撐着面頰笑了起來,胸腔震動時裙擺也如蛇滑動,裙風掃在安倍晴明的面龐上,森冷的香氣将他的心也要凍住了,而她的話語如常,好像還陷在更深的夢裡,“……原來不是啊。”
他依然沒能來得及回答些什麼,女神已經從樹上跳?或者說是掉了下來,安倍晴明接住她的時候,感覺她輕得就像沒有重量,宛如一片霜羽。
女神的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應該有吧?或許不是夢——幾乎可以說是一觸即離,她不過片刻就已放開,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端立于他的身前了:“我給葉王找了一個新的老師,他這時候也應該來了。”
安倍晴明頓了一瞬,他感覺自己的心确實難以平靜,卻與此事無關,半晌後才回答道:“……他已經到了,春鯉正帶他在殿前等候。”
“是嗎?那他來得還真早。”雪莉打了個哈欠,“這麼漂亮的天氣應該多休息一會才對。”
“殿下說得是。”安倍晴明點點頭,聽見雪莉又笑了,“晴明不會反駁我呢。”她并沒有回頭。
“當然了,畢竟我是殿下的神官。”
“嗯,我就是喜歡晴明這一點。”
他的心跳聲或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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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佐為正坐在院中,他幾乎不敢擡起頭,深刻地體會何為如坐針氈。
他的身邊跟着一個美麗的少女,她有着一頭茂密的長發,肌膚有如嘴上好的唐國瓷器,似乎還帶着些水氣,對于青年男性來說,這無論如何也算不上酷刑——當然,如果她有一條魚尾,還趴在池塘旁的話,那就另當别論了。
出生自藤原家,藤原佐為自然不會不清楚妖怪的存在,越是貴族之間,神鬼之事便越是常見,他也常常有聽說過哪一家的女禦因嫉妒化為妖怪的傳聞。但是藤原佐為并非本家的公子,從小更是醉心于棋藝,這一切傳聞對他而言更像是不必去在意的霧中花,如此清晰地見到非人者還是第一次……
不,也許可以說是第二次。
他已經見過女神了。
隻是想到這一點,藤原佐為好像又升起了無窮的勇氣,他的手指輕輕撫摸着石桌,就像在觸摸着棋子一樣,心也平靜了下來。
“你來了,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