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婚的話,那我多沒風度啊,這樣一來,你在上海不就嫁不出去了?被我賀均麟退婚過的女人,還會有誰願意娶,即便願意,他也不敢,否則就是跟整個華商商會作對,我還不至于那麼缺德。”他嘴硬道。
賀均麟覺得,離開他,方琬音肯定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所以她一定會緊緊地抱住賀家這棵大樹,那他就發發慈悲,讓她依靠讓她抱。
“你們這些人真是可笑,剛剛都被我捉奸在床了,還管什麼風度,真是衣冠禽獸。”
“我當然要在乎,畢竟賀家在上海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是我這邊拒婚,傳出去也不太好聽啊,别人隻會說我們賀家仗勢欺人。”
“是麼。”方琬音失望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琬音,今天的事情,咱麼可以都當沒發生過,我可以将婚期提前,說實話,你應該感謝我,還願意認當年的婚約,還願意娶你。”
賀均麟走上前,想去拉方琬音的手,結果被她躲開了。
賀均麟重新緊皺眉頭:“琬音,别鬧了,别考驗我的耐心。”
“賀大少爺,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考驗你了,既然你退婚有顧慮,沒關系,這婚,可以由我們方家來退,不會有人說你們仗勢欺人的。”
不隻是因為今天,還有前天晚上的事,方琬音不想再忍了。
賀均麟有些不耐煩了:“琬音,别再鬧了,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呸!誰要你的機會!你們賀家,我高攀不上,那我現在不攀不就行了嘛,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嫁不出去,現在是民國了,女子亦可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我即便這輩子嫁不出去,也不入賀家這座大廟,你竟然不喜歡我,也從沒想過要娶我,那我也不必強人所難。還有,你憑什麼嫌棄我的北平口音,你别忘了,那個地方之前叫北京,也是你們賀家曾經偏安一隅的地方。”
賀家祖籍上海,他們之前姑且算是家族的一個旁支,賀存遠在家中排行老三,當初賀老先生在北平投注了自己的産業,适逢賀家三個兄弟因為家産家業争得面紅耳赤,所以賀存遠才來了北平暫收鋒芒,坐山觀虎鬥。
說來賀存遠也是真的幸運,他這一招還真的有用,将自己摘出了戰場内,那時他的兩個哥哥鬥得兩敗俱傷,賀老先生覺得自己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不是個可堪托付的頂梁柱,最後輾轉變動,賀存遠漁翁得利,在上海站穩了腳跟,又進入了華商商會,即便不是中心人物,他也滿足了。
方琬音記得,當時賀家受到她父親的襄助沒多久,他們就又回上海了,在她的生命裡如輕輕點水一般,就這麼消失了。
留下了那随口一提的婚事,好像誰都不記得。
他們一家到了上海之後,方玉堂深知清廷不在,方家亦失去了往日的風光,隻能硬着頭皮找上賀家,提起那個可能沒人記得的婚約,沒想到,賀家是個講信用的,還真的應了,隻是有些不情願。
方琬音越說越傷心:“你也算是生在那裡長在那裡的人,可你如今,一點也不關心那裡,你隻關心你們賀家在滬上的榮光。”
“我不關心?”賀均麟也來了脾氣:“我關心有用嗎?我關心,能讓那些外國人永遠不侵犯中國的土地嗎?方琬音,差不多得了,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救世主啊,你我,都隻是這片土地上的滄海一粟罷了。”
“說回我們的事吧,賀均麟,你我之間,就到此結束了。”
方琬音摘下左手中指上的戒指,說道:“這個,是你送給我最貴重的東西,我現在還給你,你去送給賀家真正的少奶奶吧,我方琬音配不起。”
然後,将那戒指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
“等等。”賀均麟說。
“你還有什麼事嗎?”
“你剛剛弄髒的那個地毯,二十塊大洋,一個子兒都不能少,還有我送給你的那些包包首飾什麼的,我隻給你半天的時間,明早記得送到賀宅。”
賀均麟想讓方琬音知難而退。
骨氣這個東西誰都有,可若是涉及到錢,又有多少人能如此灑脫呢。
方琬音咬咬牙道:“知道了,我會盡數奉還的。”
什麼二十塊大洋,什麼破地毯,她才不稀罕。
方琬音出了房間,迎面撞上了賀均麟母親,她皺着眉頭指責道:“瞧瞧你像什麼樣子,還大家閨秀呢,吵吵嚷嚷的做什麼?還想不想嫁進賀家了。”
方琬音冷着聲音說:“不想了。”
方琬音走了,留下賀太太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喔喲!兒子,你瞧瞧她像什麼樣子哦!我好歹是她的長輩哎,她連叫都不叫,方玉堂就是這麼教育女兒的啊!還把雨水弄得到處都是。哎,兒子,我跟你說話呢,你不會想通了吧。”
賀均麟氣定神閑地坐在沙發上,一雙腿疊放在茶幾上,說道:“媽,該想通的人是她。放心吧,她早晚會求着我當賀家的少奶奶的。”
賀太太歎了口氣道:“兒子,我看你還是沒想通,這女孩子到底哪裡值得你抓着不放哦!我瞧着也沒什麼特别的嘛。”
賀均麟感覺有些悶,他解開了襯衣的第一個紐扣:“也沒什麼,我就是想看她朝我低一次頭。”
“兒子,我看你是鬼迷心竅了吧。”
“方琬音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賀均麟說:“所以我想她把我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