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的族長,以一肩之力挑起了族群興衰的大梁,甚至還要去分心他和江隐。
就連阿婆的離去,也與他們脫不了幹系。
那始終沒能說出口的話,大抵就是阿婆用生命換來的教訓。
既然如此,他們都改變不了的事情。
江澈不打算再強求。
他不忍心看族長失望。
如果巫術融合是必然的存在,那勢必要犧牲一個。
江澈吸了吸鼻子,抱着小酒擡起頭。
小酒在他懷裡哼唧兩聲。
主人突如其來的情緒,讓它很是不安。
這一晚,江澈抱着小酒在搖椅上坐了一夜。
“怎麼辦?能提前嗎?”江隐問。
“你急什麼,他還沒想好怎麼應對。”那人隐在黑暗中,語氣聽起來稍顯煩躁。
“我沒有…我隻是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
“當然,”身影頓了頓,從黑暗中走出,“不然死的就是你了。”
如果江澈在的話,他一定能認出。
站在江隐對面的女人,就是赫然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個人。
“抱歉,”江隐垂下眼睛,認錯很快,“是我沒穩住心神。”
“掀不起風浪,”女人不耐煩的擺擺手,轉過身走遠了,“别什麼小事兒都要我出面。”
如鬼魅般的身影,隔着七八米遠的距離,突然朝他伸過來,湊到江隐面前笑了笑,“你當我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說完,拉長的上身落回原處,走兩步便消失了。
江隐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猛然睜開眼,才發現那人是真的走了。
他擦掉額間冷汗。
那人說的沒錯。
連族長絞盡腦汁都破不了的局。
即使江澈知道,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
晨光熹微。
江澈睜眼時迷茫了一下。
垂眸看到蓋在身上的毛毯,還有窩在毛毯下邊,趴在他肚子上的小酒時,江澈笑了笑。
毛毯是小酒夜裡叼來的,估計是覺着冷了,又不想離開江澈身邊,隻好回到塌上叼過來,又扯着蓋在江澈身上。
他擡頭望向雲端,心中起了一個念頭。
大道三千,隻當是尋常。
再睜眼時,俨然一副清明。
……
“這孩子是不是瘋了?”梅姨回頭看着江澈的背影說了一句,“怎麼開始說胡話了?”
族長也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
他如何也想不到,江澈會提前知道,還大肆宣揚要求一個公平,讓他也知會江隐。
就算族長不主動說,憑江澈見誰都能唠兩句的性子,上街轉一圈回來,估計出不了一個時辰,全族上下都會聞訊而來,甚至囊括不少老百姓。
雙子巫師凋零關乎全族,也關乎老百姓們的生死存亡。
如此一來,他的隐瞞反倒成了衆矢之的。
也不由得去想,這麼做到底是為兩個孩子好,還是害了他們。
族長睜着混沌的雙眼,長長的歎了一聲。
他又如何不知小澈的用意。
……
江澈這些天沒在房間裡貓着,和族長料想的如出一轍,帶着小酒滿街亂竄,東至長相思,西至八仙樓,吃的喝的玩的樂的,比以前更甚,仿佛是翻蹄子撂掌,提前揭了勝負牌子。
江隐知道後,倒是更加足不出戶了。
族長搖搖頭,拄着拐杖正欲轉身。
“族長,”江隐頓了一下,“您希望……我和小澈誰能留下?”
“小隐,你和小澈都是我的孩子,任何一個不在我都會傷心,”族長拍了拍他的肩,一雙濁目已然被淚水昏花了眼。
他扶住族長,往住處走去,“族長,小隐比我厲害,他活下來的幾率要比我大,到時您别太難過,來年祭祀……算上我一個。”
族長回頭,在他的胸口上錘了幾下,隔了半晌才哽着聲音說了一句,“你比小澈合适…”
江隐垂下眼睛,合适什麼?
“合适族長的位子,”族長擡手抹了一把,松開江隐的手臂,獨自往屋裡走去,“我活不久啦…活不久啦…未來…是你們年輕人的……”
江隐低下頭,沒在執意要送。
他偶然想起幼年時,他和小隐搶糖吃的那段日子。
兩人自降生起,似乎總是在争奪,争奪大家的寵愛,争奪得來不易的糖果和蜜餞兒,甚至在戰場上都要争奪殺敵的數量。
似乎從未停止。
現在就連他們的成人禮,也要争奪……
争奪這條命。
江隐回過身,視線移向庭院外的老槐樹,一棵歪脖頸下,墜着一個被風吹得來回晃蕩的秋千。
他是快樂過一段日子的,隻是很短暫罷了。
那天江澈窩在塌上研習夢境的術法,他知道他碰上了難事,可是他從不予自己訴說。
即使這件事同樣與他有關。
直到那個人找上了他……
江隐從夢中驚醒,按着那人的指示去了宗祠。
那人第一次在江隐面前現身。
他打着哆嗦走出了祠堂,才不得不相信那人說的都是事實。
他和江澈,勢必要在成人禮這天,吸收掉另一方所有的巫術,才能換來涅槃重生。
雙子巫師,命運使然。
這是他們生來就存在的,逃脫不掉,注定要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