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幽深的眸子隐在黑暗中,如死水一般沒有任何漣漪。
與他眼睛同樣泛着死氣的是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小酒。
但江澈卻好似看不見一般,無動于衷的收回了視線。
腳步聲越發臨近,而後響起了記憶中有些熟悉的聲音……
滴答——
滴答——
滴答——
血液從高處落下,又在低處聚成了一片小水窪。
人從這裡經過,鮮血四散濺起,每個人腳下都沾了血,但每個人都不自知。
一幀幀畫面好像被人按了暫停鍵,在他腦海裡逐步定格。
掌心悄然收緊,與此同時,離他幾米開外的位置響起了江隐的聲音。
倏然間,眸光中好似有什麼東西突然亮了,但也隻是一瞬間,又悄然熄滅。
江隐怔愣的看着滿地狼藉,而後又掃了一眼拴在鎖鍊末端,奄奄一息的白狼。
他輕輕的咽了一口唾沫,而後手心朝下,朝衆人吩咐了一句。
鎖鍊聲再次響起,翹釘子的翹釘子,收屍的收屍,衆人滿心歡喜的以為找到了那頭屠了滿村的狼,還沒來得及慶祝,甚至來不及知道發生了什麼。
……
直到重新歸于甯靜,一個滿臉是血看不清模樣兒的人,才緩緩邁着步子朝地上那人走了過去。
滴答——
滴答——
血水順着衣衫滑落,江澈擡手抹了一把。
他小心翼翼的拉着那人的胳膊,把人移到了背上,而後一步一步的朝洞外走去。
“不要再回來了。”江隐回頭看着他。
江澈突然頓住,他動了動嘴唇,似是想說些什麼,但是沒能發出任何聲音。他收緊手臂緊緊攥住身後的人,而後輕微點了點頭。
——
悠揚的小曲徜徉在鄉間的路上……
一個似是剛剛幹完農活的農夫扛着鋤頭,正沿着馬路往山下走去。
倏然間疾馳過一輛馬車,瞬時刮起了一陣風沙。
他一邊咳嗽一邊忍不住破口大罵。
待他揮動着手臂,拂去了眼前的塵土,好像透過車窗的布幔瞧見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
他猛地收回視線,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而後原地跪下,朝四周拜了又拜……
塵土一路飛揚,直至驿站。
馬夫上前詢問,得到許可後才解開馬繩帶過去喂糧。
與此同時,車上下來一個着一身黑衣,頭戴鬥笠的男人。
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容貌,但周圍的氣場叫人不太敢接近。
小厮斟酌了幾步,鼓起勇氣似的上前,“這位客官,您需要點什麼?”
江澈拿出一枚玉石抛了過去,“準備些補給和幹糧送到外邊的車上。”
“是,”小厮擡手接住,又扭頭朝外看了一眼,而後轉身快速離去。
等一切準備好再出來時,那位客人卻不見了,他四處找了一圈兒,又叫了好幾聲也沒人應他,但是車卻還在這兒。
他站在車前又叫了幾聲,依然沒人應。
小厮試探着掀起門簾,哪知下一秒就被人掀飛了去……
他來不及作任何反應,摔了個四腳朝天。
不多時的功夫,簾子再次掀起,那人彎腰出來時鬥笠遮住了大半張臉,叫人瞧不出表情,但是卻從語氣裡聽到了不寒而栗。
江澈蹲在馬車前邊兒,擡了擡帽檐,“看到什麼了?”
“一,一口……”小厮原地打了個激靈,突然間改口道,“什,什麼也沒看見。”
馬車一路南下,經過幾次驿站都是稍事休整便出發,吃喝都在路上随意打發了。
就這麼沒日沒夜的行了半個多月,直至江陽城外的山郊腳下。
街上到處都是人,鋪天蓋地的喧鬧聲隻叫人覺得吵。
江澈向路人打聽了幾次都無果,才猛然間回過神。
“除了這一家,還有其他氏族嗎?”
賣糖人的老闆搖搖頭,“沒有了,就這一家。您是要找人?”
江澈點點頭,“那一家住哪您知道嗎?”
“就在城南,你沿着這條街走上三四裡地就到了,林家是大戶,很好找的,門口挂了兩個白幡,你一看就知道了。”
“白幡?”江澈頓了頓又問,“是有人離世嗎?”
“是林家的夫人,走了好些年了。”賣糖人的老闆唏噓道,“這麼些年也沒再娶,是個不可多得的情深義重之人。”
江澈道過謝,剛要轉身離開又停住步子,再回來時手裡多了兩串糖人。
他驅車前往那人指的方向,離着老遠果真見到了挂在門外的白幡。
此刻那大門正敞開着,顯然是早已恭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