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藥,再簡單用過膳,姜洛讓扶玉去私庫挑些東西,準備往錦瀾殿走一趟。
按理說殺貓的兇手束手就擒,高公公該回長生殿複命了,可事實卻是聽聞姜洛要去看望穆貴妃,他含笑說了句娘娘仁善,便不動聲色地跟在旁側,大有繼續為姜洛效勞之意。
對此,趁着和扶玉一塊兒去私庫的空當,弄月悄悄嘀咕了幾句。
“高公公這不太對吧?”弄月聲音小得很,生怕隔牆有耳,“以前除非過節,可是半年都見不到他一次。”
結果自從過了清明,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高公公居然來了兩次?
且次次都是因為陛下挂心娘娘!
雖說很多時候,高公公的态度就是陛下的态度,高公公對娘娘殷勤,那就表明陛下愛重娘娘。但弄月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畢竟以往每逢過節開宴,她們娘娘見了陛下,除必要的吉祥話外,一貫都是懶得開口,更沒往長生殿去過。帝後二人連最基本的交流和相處都沒有,無緣無故的,陛下他怎麼就突然關心起娘娘來了?
弄月把自己的想法一說,正欲聽聽扶玉是如何想的,卻被扶玉點了點腦門兒:“妄加揣測聖意,你也不怕掉腦袋。”
弄月吐了吐舌頭:“我好奇嘛。”
扶玉道:“好奇也不行。陛下的心思,縱然是高公公都不敢說能揣摩透徹,更何況咱們?老老實實做事,伺候好娘娘才是正理。”
弄月多機靈啊,扶玉這話聽着是在規勸,實則隐晦透露,她也想不明白陛下用意。
于是弄月噢了聲,不再提了。
兩人很快挑揀好東西,捧着去給娘娘過目。确定沒有不适合的,便給娘娘披上鬥篷,簇擁着出了永甯宮。
走到一半,遠遠望見趙婕妤和李美人并肩走着,看那方向,應當也是去錦瀾殿。
似是聽到身後的動靜,李美人回頭,正正和步辇上的姜洛對上了視線。
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李美人杏眼一亮,朝姜洛露出個笑,然後轉頭和身邊的趙婕妤說了句,兩人駐足,立在原地等候。
等步辇靠近過來,李美人行禮,問:“皇後娘娘也是去看貴妃姐姐的嗎?”
姜洛嗯了聲,也問她:“本宮之前走得早,不知貴妃走的時候可有和你們說了些什麼?”
李美人道:“沒有。貴妃姐姐心情很不好呢。”
趙婕妤跟着道:“妾倒是瞧着,貴妃娘娘手裡那把扇子,扇柄都要捏碎了。”
和遇事便哭,出了大事便換成大哭的陳才人的情緒外露不同,穆貴妃真正碰着事的時候,是完全内斂的。
最多也就像趙婕妤所說,堪堪捏碎扇柄。
心知越是内斂,越是說明事态的嚴重,進到錦瀾殿後,姜洛當先掃了遍,見殿内連隻花瓶都完好無缺,沒有任何物件是破損或新添的,可見穆貴妃回來後,根本沒像宮鬥文裡寫的那樣,生氣時喜歡借摔東西來進行發洩。
原先姜洛一直覺得穆貴妃是個還算知進退、懂分寸的準寵妃,再多的就沒了。
可今天,單單這麼點沒有摔東西的細節,足以讓姜洛對她改觀。
果然能穩坐貴妃之位的女人,除卻家世背景,她自身也絕非什麼簡單角色。
被穆貴妃的貼身宮女引去主位坐下,看薛昭儀和陳才人也在,卻獨獨不見穆貴妃,姜洛便問貴妃在哪。
貼身宮女正要回話,被問及的人出來了。
便見穆貴妃已然換下原本色澤鮮豔的裝束,精美繁複的頭飾也悉數卸了。她挽了個十分簡便的發髻,穿着條顔色極淺,沒什麼條紋花樣的素淨長裙,乍看竟和薛昭儀有點相似。
難得作如此打扮的穆貴妃垂着眼,神情一如先前鎮定,屈膝給姜洛見禮。
“妾有失遠迎,還望娘娘恕罪。”
姜洛覺得這樣的她怪讓人心疼的。
當即便叫她起來,問:“金豆兒還好嗎?”
穆貴妃先謝過娘娘挂懷,才答:“它很好,身上已經洗幹淨了,新做的小衣服也穿上了。”
那小衣服原是她預備過幾日的端午,送給金豆兒的節禮。
可惜金豆兒沒法在活着的時候穿上給她瞧了。
穆貴妃動了動手指。
然而這回她沒拿纨扇,手裡沒有扇柄可捏,便隻好空空握了下拳。
注意到這點小動作,姜洛更心疼了。
但也沒寬慰穆貴妃什麼,隻道那新衣服,金豆兒定然是很喜歡的;又道明日不用去永甯宮請安,好好歇着,歇夠了再說。
穆貴妃謝恩。
到這裡,姜洛準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