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漪白的假期短暫而金貴,到家的第二天,經紀人就給他打電話,催他回去參加出品方舉辦的慶功宴;他的在播劇《玉階辭》圓滿收官,拉新、站内熱度、播放量、廣告時長和評分都遠超預期,讓平台很滿意,于是有了這一場晚宴。
《玉階辭》拍攝于三年前,是一部含朝堂權謀元素的古裝劇,跟他搭戲的女演員是當紅小花蘇小棠,當時他們倆都還沒有這麼火,這部劇的評級僅僅是A,整體制作水準乏善可陳;能播成現在這樣,完全是意外之喜,除了古偶的觀衆底盤,也是雙方粉絲在發力。
因為時隔久遠,他和蘇小棠又今非昔比,所以熱播期沒有同框營業過,各自在微博上發了幾張照片配文案,就算盡到宣傳的本分了。
謝漪白依依不舍地告别父母,返回光鮮而忙碌的名利場,早把和邢展雲那點事兒抛諸腦後。
慶功宴當天,造型團隊把他裝扮得很時髦,一身淺灰色的高定西裝,配一枚拍賣行流出的滿鑽胸針,還給他染了一頭淺金偏銀的發絲,化的淡妝。完事後化妝師打量他半晌,多加了一隻獨角獸耳墜。
他是沒有耳洞的,那頭紫色鬃毛的銀角瓷白小馬夾在他的耳垂上,随着他言笑晏晏而晃動。
他長期以來的公衆形象是乖巧溫順、缺乏攻擊性,演現代劇是校草和高冷上司,接古裝是光風霁月的貴公子和高嶺之花美強慘,走明目張膽的叛逆風還是頭一回。起因是近期他簽了一款熱門遊戲的商務代言,馬上要拍宣傳片了,提前鋪墊一下。
參加這場晚宴的演員隻有他和蘇小棠,其餘受邀者是導演編劇制片人等,主桌上還有影視公司CEO、出品人、贊助商代表和幾位投資老總,俗稱金主爸爸。
謝漪白和蘇小棠雖然早就結算了片酬,但劇一火最大的受益人是他們倆,錦上添花怎能不擺出笑臉,兩個俊男美女站着敬了一圈酒,心底都在合計着笑容燦爛點嘴甜點,下部劇好招商。
酒過三巡,蘇小棠先提出自己在劇組請了假來的,還得趕回去開工,再晚就趕不上飛機了。她今晚穿的一件粉色小禮服,精緻得連指甲蓋都是嬌嫩美麗的,誰也不忍心為難這位盛裝打扮的小公主,也不管真假,随她去了。
謝漪白和蘇小棠算不上熟稔,最多是當年一起拍戲時培養過默契,他對她印象很好。今夜他們處境相同,都是捧哏敬酒的花瓶角色,突然少了夥伴,他也坐不住了,假裝去上洗手間。謝漪白洗了手回來後,走到暮星娛樂的CEO——他老闆郝駿的身後,俯身說道:“哥,我也有急事,你就放我走吧。”
郝駿是八零後,表面溫吞内在精明,往日對他很不賴,此刻卻不縱容他,說:“你急什麼?你以為叫你來真是為了慶功?”
“啊?”謝漪白不懂了,他的烏亮的眼珠裡寫着:那還能為什麼?
郝駿不便在衆目睽睽之下和他交頭接耳,鄰座的客人還喝着呢,隻說:“你先回去坐下,待會兒就知道了。”
謝漪白也不能反駁什麼,因為他的急事是瞎謅的,他就是想走人,既然老闆不許,他隻能回到座位上落寞地等着。
還是不夠火啊,要是能一步登天飛升為頂流,就不用受這些窩囊氣了。
謝漪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忽略了周遭的噪音,化憤怒為食欲,夾菜大口吃起來。
他胃口好,吃什麼都香,女投資人觀察他片刻,端起紅酒敬他,還笑吟吟地問他要不要來一碗米飯。
謝漪白沒要,他可以是吃貨,但不能是飯桶,碳水還是要少吃。這個富婆姐姐面善人又好,謝漪白單獨陪她喝了一杯。
然後他就有些醉了,腦袋變沉,一根筋在太陽穴深處一抽抽地疼。以緻于鄒延到場之際。他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是誰。
直到鄒延在衆人的起身恭維下走到他身旁的位置——那兒先前坐的是蘇小棠;謝漪白才延遲打招呼道:“怎麼是你啊?”
鄒延早有預謀似的笑看他,并落座。服務員上前撤掉用過的碗筷酒杯,換了一套新餐具。
謝漪白的思維發鈍,他盯着鄒延問:“你一個拍電影的,來這兒幹嗎?”
身為制片人,鄒延的工作不是創作,而是項目管理,電影隻是他業務範圍内的一類,他可以監制一切影像産品。當然在今晚之前,他的确未曾表示過有涉獵網劇市場的意向。
謝漪白說話聲量不小,老闆郝駿怕他得罪人,找補道:“影視不分家,鄒老師賞臉入席,咱們都先喝一個!”
這圈子裡人人都是老師,大大稀釋了這個稱謂的含金量,鄒延資曆尚淺,吹破了天也隻是青年才俊,對他的客氣主要是看在他爸的面子上。
鄒延心知肚明,從不像盛柯那樣拿喬,他想舉杯應承,然而杯子空空如也。這要換清醒狀态的謝漪白,也是有眼色知道拍馬屁的,可是他喝得半醉半醒,沒想到這茬兒。
郝駿指望不上他,幹脆裝作不認識,為彰顯誠意,親自拿着醒酒容器過來給鄒延倒上酒,還谄媚地先幹為敬。
鄒延是來拓寬人脈的,說着“不好意思來遲了”,以自罰三杯的謙虛姿态,挨個喝過去,豪爽大氣,赢得一片吹捧和歡聲笑語。
謝漪白在酒意的熏陶下雙商急速下線,他望着鄒延一杯又一杯的往下灌,胃中一片翻江倒海;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要吐了,連忙捂着嘴跑去洗手間。
外面的人在興緻盎然地喝第二輪,他在裡面吐得精神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