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延習慣了邊開會邊回郵件,他一心兩用,再勻不出精力跟盛柯較勁,散會後他什麼也沒說,起身要去找謝漪白,可盛柯一句話就絆住了他的腳步——
“你别指望我去幫你拍網劇。”
鄒延聽着不舒坦、刺耳,考慮到在會議室裡不好發作,便說:“來,咱倆換個地方。”
換也隻能換到辦公室,閑雜人等想聽就能偷聽。不過他們倆不是第一次吵架,好兄弟掰手腕能叫決裂嗎?那叫摩擦,早晚是要和好的。連蔣妮也覺得沒什麼看頭,進去送了兩份文件就出來了。
“你是覺得這天底下就你一個導演,地球離了你不轉是吧?”鄒延倚着自己的辦公桌,手指象征性地撥動着地球儀,“你拍你的電影,我做我的網劇,礙不着你什麼,你别仗着我脾氣好就跟我來這套,我不欠你的。”
盛柯沒想過要在此刻撕破臉,既然鄒延把話說得這般直白,他也隻好挑明道:“不礙着我?那你找舒霖是幾個意思?你撬我的副導演,還說沒礙着我?”
“我又不是讓他馬上就跟我走,那劇本還沒立項,最起碼明年才能開機,你倒是說說我礙着你什麼了?人家舒霖又沒簽賣身契給你,你管得着嗎?”
“我是管不着,但我還不了解你?你少跟舒霖灌輸那些有的沒的,我不會眼睜睜看着他自廢武功。”
鄒延氣得将那兩份文件拂到地上,說:“行!你名氣大,你了不起!拍網劇就叫自廢武功?瞧給你能的。盛柯,我把話放這兒,沒有我,你的片子賣不上那些價,你沒資格對我擺臉色。”
“我沒對你擺臉色,我這叫醜話說在前頭。”盛柯的情緒毫無起伏,平淡的目光掠過他的臉,“走吧。”
“我他媽話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兒?”
“去見見你那手段高明的小白。”
“回來!”鄒延追出辦公室想攔,可是外面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吵歸吵,他不能真和盛柯動手,隻有搶先去堵住會客室的門。
謝漪白讀完劇本,站起來活動筋骨。這間會客室面積不大,勝在視野開闊、裝潢雅緻,牆上挂着褪色泛黃的山水圖,布局劃為兩部分,一半是簡約的黑沙發白茶幾,一半是古色古香的竹簾茶席,幾盆常見的綠植拱着一盆昂貴的蘭花。
畫卷下立着一隻帶玻璃門的實木櫃子,上層放着茶具,下層是茶寵和小擺件。謝漪白想起他老闆郝駿也在總公司裡設了這樣一間茶室,上了年紀的男人都愛用雅趣裝點自己。
不過這裡的茶具使用痕迹很少,大約隻為迎合客人們的癖好,平常也沒人動,本公司員工屬于把咖啡當水喝的類型。
謝漪白撫弄着那盆蘭花細長的綠葉,養于室内而沒有一粒灰塵,打理得很勤啊。
“你站住!”門外響起鄒延的聲音。
謝漪白聞聲扭頭,卻撞見一條精瘦的手臂正在推開門,來人的袖子挽到了手肘處,體脂率低造成青筋突顯,腕上戴着一塊眼熟的表,玫瑰金包圍着黑色藍寶石的水晶圓盤,矩形鱗紋的鳄魚皮表帶;銀色指針宛若利劍直指漆黑的蒼穹,使星河月亮禁锢在一方微渺的天地中。
為什麼謝漪白對這塊表如此熟悉呢,因為曾經有個暴發戶想睡他,給他送過這一款。
那年他還沒火,拍一部劇到手的片酬不如這塊表貴,暴發戶長得像頭神豬,并不是喜歡男人,隻是欣賞他白衣翩翩的仙君扮相,很養眼,裹了那麼多層厚衣裳,腰還細得盈盈一握。
謝漪白不敢收,他吓壞了,他回到家将來龍去脈告知邢展雲,那天邢展雲在客廳裡打遊戲,身下是一塊手工真皮地毯,聽完摟着他說:“寶貝,你的腰值四百萬。”
那時起他就和邢展雲分道揚镳了。
謝漪白到今日為止,仍未給自己買過那麼貴的物件,他掙的錢除去買房,全交給媽媽保管了;鄒延說的沒錯,他大體算得上勤儉持家。他猜測盛柯買下這塊表時,是想不到它還能和腰扯上關系的。
盛柯的腿很長,前兩次見面都是坐着,這次謝漪白看得心中“哇”了一聲。盛柯外形同才華一般出衆,他一舉成名被封為“小巨導”後,網友們還熱烈讨論過,他究竟是天才導演,還是天才臉蛋。
其實兩者皆是,當然不是謝漪白這種民選小白臉,是很受文青推崇的氣質型;頭小臉窄,骨相撐起的五官立體度,雙眼皮略寬,高鼻薄唇,極其耐看。
或許是偏見吧,謝漪白覺得盛柯半耷着眼睑看人的樣子,像在說“你怎麼還不滾”。
這人一看就性格惡劣啊,教養也不怎麼樣,可見文青就是一群異食癖。
謝漪白笑了下,問候道:“哈喽啊。”
他是那樣細高瘦的人,端然地立在蘭花旁,渾然天成的漂亮,像那四個字:靜若處子;介于成熟和青澀之間,笑起來好比流淌的清澗。
盛柯忽然認可了鄒延的眼光,這個小白盡管沒有那麼純白,好看卻是真好看。
“嗨,久等了吧?”
謝漪白:“還好。”
鄒延擠進來,擋在盛柯前面,“我這邊完事兒了,劇本你看了嗎?感覺如何?”
“蠻好的,我很喜歡。”
“那等你選好了經紀人,我們再談下一步。”
“真的是給我的嗎?”謝漪白笑得腼腆,“有點不敢置信,我以為你們隻做電影。”
“是啊,為你破例了。”盛柯搶白道,他沒和鄒延硬擠,開櫃子選了一套茶具,“本子和編劇是千挑萬選的,角色也是為你定制的。謝老師,你愛喝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