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颠簸。
謝鳴玉在馬背上晃了一下,下意識往身後靠去,直接撞在了周定衡的胸膛上。
他口中“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保持平衡,就被箍着腰,牢牢地困住。
周定衡開口:“你想起來了。”
用的是陳述的語氣。
謝鳴玉的眼睫閃爍了一下,裝作無辜的模樣,反問道:“什麼想沒想起來的?”
他打定主意不承認。
反正現在他失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做出什麼都是正常的。
不丢人。
但要是全想起來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謝鳴玉一想到之前做的事情,不免有些發麻,就算是硬着頭皮也不能承認。
“這些東西是突然出現的,我也不知道。”他茫然地說,“就好像是以前見過。”
頓了頓,“或許是我夫君和我說的。”
謝鳴玉微微仰着頭。
青年縮在周定衡的懷中,眉眼間的風情脆弱單薄,鴉青色的長發被風吹亂,猶如一支蒲柳,隻能依附在大樹上才能存活。
周定衡手上不自覺的用力。
……夫君。
魔尊哪裡來得夫君?
亦或者說,魔尊在失憶的時候确實成了親,有了夫君。
是哪裡來得人這般膽大妄為,連魔尊都敢肖想。
一股無名火從心頭升起。
是沖着那個不知名的夫君去的。
“你的夫君……”周定衡慢慢地說,“你還記得多少?”
不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謝鳴玉一怔:“我不記得了。”他眉頭緊鎖,陷入了回憶,“應當……與劍尊一般是個劍修,同樣身姿卓越,氣度不凡。”
火上澆油。
周定衡心中的火燒得更加的旺,火蛇斯斯舔舐着。
可越是這樣,表現得就越是風平浪靜。
不含任何情緒地說了聲:“是嗎?”
謝鳴玉:“我不記得了,不過……”
周定衡被順着走了:“不過什麼?”
謝鳴玉輕輕地說:“現在好像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呀。”
像是應和,話音剛落,上方就落下一片陰影。
凄厲的尖叫幾乎刺破耳膜。
上空的陰影是由無數隻烏鴉組成,雙目赤紅、爪子尖銳,鋪天蓋地的襲來。羽翼扇動,帶來腥臭的風。
哎呀。
要不要裝柔弱。最好是看起來被吓得魂不守舍,瑟瑟發抖。
謝鳴玉還沒想好該怎麼發揮,周定衡先一步動了。
劍氣縱橫,白光破曉。
烏鴉們的動作頓住,明明在張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響。
一層薄霜無聲的覆蓋上了烏鴉的羽衣。
趁着這個機會,白馬奮力向前奔馳,破開了頂上的烏雲,一路暢通無阻。
“籲——”
在小路的盡頭,竟然是懸崖。
山石滾落,深淵深不見底,黑霧翻湧,伸手不見五指。
在懸崖前勒馬,周定衡一躍下馬,回過頭,謝鳴玉還扶着馬鞍。
風吹亂了他的額發,臉色有些蒼白。
周定衡伸出手。
半空中,雙手交握在一處。
謝鳴玉往下一傾,衣角翻飛,正好落入了周定衡的懷中。
目光輕觸片刻。
周定衡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強行壓下了紛亂的心思,平靜問道:“人在哪裡?”
現在确實不是該胡思亂想的時候。
還是先将暗中作亂的魔修清除,再說其他。
謝鳴玉閉眼感受了片刻。
風在耳邊掠過,帶來無數訊息。
魔氣流動,暗中的老鼠窸窸窣窣,窺視的目光陰暗。
謝鳴玉:“在下面。”
他指向一望無際的深淵。
周定衡就站在懸崖邊。
狂風作亂,在凝視深淵的時候,好像深淵中也有目光在與他在對視。
前方去路不明,此去更是危險重重。
周定衡卻不假思索:“你在上面等我。”
謝鳴玉難掩驚愕。
這麼信他嗎?
就不怕他是裝得,實際與暗中的魔修勾結,就是為了推他入深淵萬劫不複。
要是周定衡被困在深淵中,上面的天劍宗弟子也沒有活路。
周定衡這賭得也太大了。
謝鳴玉扪心自問,要是換做他,他可不敢這麼相信周定衡。
念頭一閃而過,他主動說:“我也與你同去。”
周定衡停下腳步。
謝鳴玉:“沒别的意思,就是魔修狡詐,你一個人,說不定找不到他。我可以幫你。”
周定衡點頭:“好。”
懸崖陡峭,靈氣貧瘠。就連禦劍而行都做不到,看似無路可走,隻要仔細觀察,上面凸起之處正好能連成一條通向下方的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