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是一段碎片式的畫面,一系列平行蒙太奇和時空蒙太奇的交疊鏡頭,在周圍人的對話裡,逐步勾勒出兩位主人公的家世背景。
畫面開頭的青年人叫高澄,留學回國,飽食終日,與從前的朋友們出入各種遊樂場合,嬉戲玩鬧,喝酒、跳舞、開車閑逛。
名為白玉如的女子則寄住進孀居的交際花姑媽宋太太家中。
在那裡,來自老家的少女換上入時美麗的裝扮,學習跳舞、品酒,研究時新的花樣和新聞議題。
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淡妝濃抹皆宜,有一份城市裡的女子沒有的矜持清雅。
舞會上,姑媽牽着她,笑語嫣然又不容拒絕,說要介紹給她一個對象。
是要兩個人認識了吧。
鄭書秋飾演的白玉如舉止端莊,娴靜中透出幾抹天然的妩媚,真是美人如畫。
看着這樣的畫面,蘇雯猜測,忍不住端起手邊的奶茶喝了口,微微屏息。
白玉如擡起頭,像是在對面男人的注視中不勝涼風地微羞垂首。
她仿佛身處過去與現在的時空交錯,封建的森嚴與開放的摩登彙聚于一刻的魚龍婉轉,共同交織出一種複雜、朦胧的感受。
時光都似乎為她駐足一秒。
“白小姐真漂亮。”
背對着屏幕的前景中,身穿西服的男聲同樣感歎着。
他的嗓音低沉微啞,似乎與正常時候的高澄聲音有些不一樣,要更加醇厚儒雅一些。
蘇雯稍覺有異,但并多加在意。
她心中升起莫名的期待,預感下一刻畫面就會切換到趙琢的臉龐。
恐怕就是預告片中那陰贽又危險的眼神了吧。
電影下一刻的畫面确實是高澄,然而卻不是在交際花的酒會上。
那是一個昏暗的傍晚,一輛老式轎車獨自行駛過林蔭道路,斑駁的樹影讓座駕上的高澄臉龐半明半昧。
他的表情透出些許百無聊賴,有幾分故事,更多的卻是冷漠和疏離。
轎車停在一棟公館前的草坪旁,跟随高澄的視角進入建築内部。
蘇雯聽到高澄有些詫異的聲音響起:“爸爸?”
一個有些耳熟的男聲道:
“阿澄回來了,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白玉如白小姐。”
蘇雯:?
等等?
鏡頭從高澄的肩頭越過前推。
原本虛化的畫面向後聚焦。
高澄先看見的是她并攏在一起斜斜挨放的一雙小腿,纖濃合度,線條優美,兩條腿微動間,旗袍的下擺掩過大半。
那是一個坐在沙發上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不規則圖案印染的無袖旗袍,随着起身的動作,衣服的線條勾勒出窈窕的身體。
鏡頭上推,随着沉穩男聲的介紹,一張略帶清愁的妩媚臉龐映入眼簾。
她眉眼半蹙,眼波流轉間,便仿佛勾勒出一段煙雨朦胧。
那一瞬間,仿佛整個畫面都被她照亮。
電影院裡不約而同地響起一陣陣輕嘶和吸氣聲。
“我靠……”
蘇雯差點以為自己沒忍住,然後反應過來聲音來自身邊的朋友。
極富沖擊力的美麗并沒有一直占據畫面。
她隻沖着對方微微點頭,甚至隻露出了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然後又含蓄地錯開視線。
然而推進的鏡頭就如同高澄具有侵略性的眼神,輾轉不願離開。
順着她精緻的盤發徘徊,在她光潔的頸部逗留,流連着沒入旗袍束起的領口。
盤扣嚴謹,頭發絲毫不亂。
真像隻高潔細膩的天鵝。
“這是我兒子,高澄。
“我們打算下個月結婚,以後白小姐就是你小媽,大家是一家人,阿澄,你要和她好好相處。”
預告片裡的台詞完整放出,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含義。
鏡頭從白玉如的身上拉回。
仰拍視角下,高澄微微俯視着打量,壓低的眉骨将他的眼睛攏在略深的陰影中,眼神看不真切,隻覺冷肅中透出幾分濃郁的莊重,有些尖銳得像冷血動物,嘴角勾起的弧度就顯得尤為虛僞。
“好啊,小媽。”
蘇雯:。
好裝,真的好裝。
她深吸口氣。
一般來說,要在電視劇裡看到這麼strong的男的,她多會想直接給他來一嘴巴子。
但此時此刻,她卻隻忍不住又吸了口飲料。
高先生是個富商,工作繁忙,經常要在外面談生意。
如今迎來女主人的家終于被打理得井井有條,婚後的生活小意溫柔,嬌妻在側,進退得宜,這讓高先生很滿意。
至于态度冷淡的兒子,夫妻二人都不以為意。
高先生一開始還會寬慰兩句:“他從小就不親人,出去讀了幾年書,脾氣就更加古怪,你不用在意。”
白玉如好脾氣地笑笑,手上繼續給他按着太陽穴,輕聲問:“沒關系的。好點沒,還痛不痛?”
好像完全不在意。
“好多啦。”
半拉的窗簾上,投影出夫妻二人親昵的身影。
成年的兒子,年輕的妻子,關系尴尬冷淡才是題中應有之意。
白玉如很知曉分寸。她與高澄就如同兩個同屋居住的陌生人,她會盡禮貌地為對方張羅生活所需,但也隻是動動嘴皮子讓下人去做,更多的關照是沒有的,絕不會越雷池半步。
有錢人老婆的生活安逸而平靜。大多數無所事事的時候,白玉如喜歡一個人坐在花房裡擺弄,在夕陽下看看書,有時候窮極無聊,也會動手寫幾筆。
高澄和人一起開了家報館,有時候也會帶回來一些工作,累了去陽台吹吹風,就會看到坐在花房裡偷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