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即使将入夜,餘市的街道也不甚涼爽,潮濕且悶熱,連帶懸挂半空的月牙都沾着潮氣。
僻靜的商業别墅區,奔馳保姆車駛入視野,穩穩停在一幢别墅門前。
電動門滑開,車裡人伸出一隻細白的胳膊,手招了招。
南伊早已等候多時,立即帶着助理跳上車。
“等急了吧?司機第一次來這邊造型室,繞了點路。”女聲打着招呼,是很柔媚的嗓音,語調卻很幹脆,和她的性格相襯。
南伊壓着裙擺坐定,笑着搖頭:“安姐,還得謝謝你願意來接我,不然我今晚可能就要搞砸了。”
這位來接南伊的,是同公司的前輩卓昕安,家裡據說有些家底,不過沒有為她砸過資源,因此名氣平平,偶有出圈大都也是顔值亮眼。
不過即使名氣不顯,對南伊來講,她也是前輩,并且人還很好,于是對她很親近。
“那車老是被别人開走,也不是辦法。你這兩年資源也還行吧,”卓昕安瞥眼南伊身旁的助理,眉頭輕皺,“自己買台便宜車開着,也不用總被别人擠兌。助理也添兩個,一個總有顧不來的地方。”
南伊聽了,隻賠笑,與小助理對視一眼,沒再接話。
卓昕安是大小姐出身,不太明白她的難處。
她十八歲孤身進圈,沒背景沒資曆,靠着一張臉,在劇組混一場一千塊的特約群演,直到兩年前才有點機會,能演些有名字的邊緣角色。
身邊同學非富即貴,而她,到今年大學畢業,才勉強在隔壁思市買下一套兩室的小平層。
從房産中介店裡出來時,卡裡隻剩一千三百塊錢,連小助理的工資都比不上。
幸好,助理工資由公司發放,不用她自掏腰包。
保姆車向目的地開去,窗外景色劃過,掠出殘影。
卓昕安單手撐頭看着窗外,又開口:“聽說今晚你有任務在身?”
南伊正在數自己裙子上的勾花,擡頭看向她,聲音有些低:“對,是一條項鍊。”
“項鍊?”卓昕安收回向外的視線,皺眉,“這種慈善晚會,首飾都是貴寶,你有錢嗎?我借你點?”
南伊生怕她真的掏出手機開始轉賬:“不用、不用,經紀人給了點。”
“你這麼混着,也不是個事。女孩子的青春很寶貴的,不快點賺到錢,很快就老啦。”卓昕安上下打量她,狐狸眼眯起,“要不你找個人包你吧,你這種乖囡,最受有錢人喜歡了。”
南伊:“!”
她睜大眼,臉都快憋紅,連連擺手,不知道該怎麼回卓昕安的話。
“我……我……”
卓昕安看她的反應,發出一聲爆笑:“哈哈!看你吓得,我開玩笑的啦。”
南伊抿嘴紅着臉看她,眼裡嗔怪。
卓昕安伸手輕捏一下南伊的臉,發現很軟,又忍不住再捏了一下,再開口時,神情突然很認真:“乖寶,你可以紅的,多給自己一點時間,不要把路走歪了。”
南伊垂眼,摸摸自己被捏過的臉頰,輕輕點頭:“好,我知道的,安姐。”
卓昕安是個好姐姐,知道她一個人,總會關照一下。南伊明白她在認真勸自己,但她不知道,身邊這位乖女孩,其實是不那麼清白的。
南伊小心瞅了卓昕安一眼,生怕她還在看自己,把自己那些小心事看了去。
他們都不知道,她其實,早就跟了人了。
說話間,保姆車打了個小彎,離開車流,駛向靜谧小街。
小街臨江,整齊的石刻立柱在江邊連接,傍晚江風被立柱打散,吹入保姆車内時,挾着空調的冷氣與潔淨香薰,沁人。另一側,高聳精緻的鐵藝護欄往前鋪砌,一眼望不到頭。
矮草灌木叢與小樹在護欄裡錯落,從南伊的視角看去,樹叢之間,遠遠露出銀色建築的一角。
那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萬宮。
一旁卓昕安也探身往外看:“來過萬宮嗎?餘市的有錢人們最愛來這裡。”
南伊搖頭:“貴,也拿不到邀請函。”
她望向那個冒尖的建築頂,夕陽餘晖映在那塊玻璃上,銳利的角閃爍流光。
那是另一個世界。
此刻的萬宮頂層,玻璃幕牆前,兩個男人一站一立,沉默不語。
站着的邵宇不耐,面向窗外,食指不停按壓打火機開關,發出不算清脆的咔哒響聲,像是劣質挂鐘喋喋的讀秒。
端坐沙發的男人面色未變,半晌,終于開口,嗓音低沉平穩:“這件事隻是一個交易,你不用這樣大反應。”
邵宇“咔”一聲關上打火機蓋,眉間少有地皺緊:“用婚姻交易?商明斂,你倒是大度。”
商明斂語氣慢條斯理:“不要代入你自己,我對婚姻沒那麼保守,也不排斥利益作媒。”
邵宇冷笑:“這麼多千金念着你,都三十多歲了,怎麼沒見你聯個姻?這推拒那不要,現在又要急着結了?說吧,挑的誰?還是說——你大駕光臨來我這,是想廣挑賢妻?”
話音落,門鈴聲響起。
商明斂随意瞥了眼門口,籲出最後一口煙,将隻抽了半截的香煙撚滅在煙灰缸裡。
“進來。”邵宇走近,按下桌上對講按鈕,對門外道。
厚重的隔音磨砂玻璃門向兩側滑開,身着西裝裙的小助理微鞠躬:“老闆,宴會時間差不多了。”
邵宇問商明斂:“走嗎?”
“你去吧。”商明斂擡腕看表,“我不急。”
邵宇眼神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