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斂語調不緊不慢,回敬邵宇:“壓軸,廣挑賢妻。”
玻璃門在邵宇離開後無聲關閉,商明斂踱步到玻璃幕牆前。
日頭已沉,最後一絲霞輝在江面曳出粉紫光暈,江邊的街道建築燈光盡數亮起。
垂眸再次點燃一支香煙,火星在細長煙身頂端燒燎,商明斂掀起眼皮往樓下看,恰巧見到一輛黑色的車駛入莊園,遠遠看去,像是一隻忙碌的螞蟻。
他不甚在意地收回視線,望向落日沉入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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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宮對南伊來說,是另一個世界的産物,神秘卻又久負盛名。每每路過時,她都會擡頭眺望那個銀色尖頂,但從未進來過。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這個世界。
漆黑保姆車從莊園迎賓道駛入,穩穩停在最高的一幢大樓門前。
電動車門開啟,南伊踮着小高跟,輕輕踏在地面上。
她不動聲色往建築看去,透明幕牆内,是挑高的迎賓大廳,暖黃燈光在水晶燈穗中倒映,折射出晃眼的金色,紙醉金迷間,仿佛能看到衣香鬓影男男女女在此交際作樂。
“卓女士,南女士,請跟我來。”
禮賓領着南伊和卓昕安走進迎賓大廳。
沐浴在金色燈光下,南伊不自覺挺直脊背,拿出從前形體老師教導的優雅姿态。
她捏着手拿包的指尖掐緊,側頭往後,望向進來時的旋轉大門。
與富麗堂皇的大廳相比,鎏金的旋轉門顯得極小,宛如八音盒旋轉的軸。
南伊恍惚,覺得自己好像一隻蜜蜂,在玻璃花房外茕茕飛舞許久,終于找到了一個洞口,鑽入奢望已久的天地。
卓昕安的裙子是一條束腿的魚骨裙,走路實在有些不便,幸而侍者注意到,上前伸出胳膊,拱她搭着。
同是第一次來,她卻沒有南伊這樣局促,塗着淺色指甲油的手随意扶在侍者胳膊上,不虞地嘟囔:“我就說不想穿這種裙子出門,難受,回去了得找尹哥要補償。”
尹哥是她們的經紀人,卓昕安作為他手底下最大的藝人,有抱怨的底氣。
南伊在她身旁,及膝的短裙繃在身上,走得也萬分小心翼翼。她低聲:“一小段路,進去坐着就好了。”
宴會廳的大門高大厚重,卻不顯得冰冷。保養細緻的皮料與精巧絲質在上面鋪開,南伊毫不懷疑,它摸上去,會比家裡的絨毯還柔軟。
侍者拉開大門,宴會廳燈光傾瀉而出,已有不少人在其間穿梭攀談,南伊一眼望去,看到好多在片場或熒幕上見過的面孔。
這是一場慈善晚宴,并有少數量的慈善拍品會上台競拍,被邀請者大多名流,南伊本來不在此列,但經紀人尹哥想要的那條項鍊,物主指定了競拍人的生肖。
列出的三種生肖,隻有南伊符合,于是讓她撿了漏。
侍者領着兩人到座後便離開了。
果然是論資排輩的名利場,兩人無名無利,座位被安排在了最靠近側門的角落。
卓昕安坐下後,長舒一口氣,往四周看一圈,小聲道:“聽說這次宴會規模很大,有些外商都在邀請名單上。”
南伊理着發絲,往她身邊湊近:“外商?富豪榜上的那種?”
卓昕安:“不清楚在不在榜上,但是确實有榜上的人要來。”
南伊回想了一圈那些中年富豪歪瓜裂棗的臉,不是很感興趣:“誰呀?”
卓昕安聲音低得幾乎成氣聲:“姓商那位。”
南伊沒聽清:“商什麼?”
“是商明斂!他怎麼來了!”一聲壓低的驚呼打斷兩人談話,方才還隻有小聲私語的大廳瞬間嘈雜。
南伊敏感擡頭,就見互相攀談的人們往大門口走去。
隻見宴會廳的大門再次拉開,幾個塞着無線耳麥的魁梧保镖簇擁在門口,拱衛着一個人往裡走。
周圍的賓客聽了那一嗓子,也三三兩兩朝門口靠攏,但保安實在魁梧,牢牢把人圍在其中,大家都不得其法,隻能踮起腳尖望去。
幸而那人身高優越,從南伊這邊看去,能看見上半張臉。
距離遠,看得不太清晰,卻仍覺得眉眼優越到不太真切。
大概由于商明斂權位過高,人們還保有半分理智,留出一個前行的通道。
卓昕安伸着脖子,活像一隻好奇的狐獴,往那頭看個不停,嘴上還不忘啧啧:“我們連助理都帶不進來,人家居然還能帶一叢的保镖。其他人也是,平時好高傲,現在沖得比誰都快,也不想想人家會不會理他們。”
南伊沒答她的話,眼睛直勾勾望着人群簇擁的中心,試圖用視線捕捉到那個聚焦點。
目光從奢侈的裙擺與西裝褲間穿過,良久,終于鎖定目标。
她确實是在意極了,才能從一片深色西裝皮鞋中,看到屬于他的那雙。
锃亮的深棕色皮鞋,鞋尖微翹,步履從容,在人群中是獨一份的淡定自若。
卓昕安說得對,這些人确實都有頭有臉,平時端着姿态像天鵝,少見這麼上趕着的時候。
可如果進來的人姓商,那大家怎麼失态倒貼,都是不過分的。
更何況,是他。
南伊嘴唇輕啟,無聲念着在心底回蕩無數次的名字。
商明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