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自殘後的第二個月,他獨自一人站在傳音樓九樓的陽台上,擡眼俯瞰着熱鬧的大街小巷,手間摩挲着玉笛置于唇前,閉眼吹了一段世人皆知的小調。
曲畢,他擡眼掃了一下桌子上的幾張紙,大概是來年春天的外族招新,他揉揉眉心,坐下将笛子擱在桌上,端起熱茶抿了兩口,雙眉微蹙,瞥眼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歎了一口氣,他想還是喝酒爽快些。
他大概記不清那些紙是什麼時候給他的,也記不得是那個小厮遞給他的。那裝那些紙的信封中還有一份信,他大抵掃了一眼,除了那些隻字片語的關心就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不用說,大抵是因為還有許多的事需要他做吧,他并不在乎那信的來處,不過是那個一直不關心他的父親寄的,寄了千百封同樣的,他都懶得猜了。
他放下杯子,拿起信封打算扔掉卻發現裡面還有一張紙,他有些好奇卻故作鎮定的将那張紙拿出來,發現是一張報名表,他捏着那份表不在乎的掃視着,到第五行的時候他停了一會兒,眼底裡流露着些許疑惑與那些藏不住的喜悅。
“淮灀…卿。”
“他竟然是冰族的殿下嗎?”
他輕輕放下那張紙,閉眼壞笑了一下,手間撫摸着紙上的那三個字,回憶着那些他流落在冰族的日子,嘴角微微上揚。
不知怎的天空下起了大雨,脫離了危險而受不住那些嚴格管控的灀卿偷跑到狐族來玩,誰知遇上了大雨,沒拿傘的他隻好飛快地躲進了傳音樓,他抖了幾下身上的水,擡頭看了一眼樓頂,擡步到右邊打算上樓。
傳音樓的樓層不大一樣,分為樓梯和法術傳送,還有的人更離譜,直接對着每個樓層的陽台玩降落,灀卿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些,擡手施了個法正思慮着把自己傳送到幾樓,這時樓上傳來一陣笛聲,悠揚婉轉與樓外的雨響應。
雨落珠傾間起了一層蒙蒙的水霧,笛聲缥缈間穿梭在水霧之間。
深秋簾幕千家雨,落日樓台一笛風。
他聽着那笛聲不知怎的心中感到一陣絞痛,蹙眉眩暈間忘了停止法術,等他稍稍緩和了一會,慢慢擡起眼皮,手捂着胸口慢慢向前挪了幾步,擡眼探去,隻見一個人帶着鬥笠在那裡吹笛子。
他凝眸注視着那個鬥笠,似乎覺得有些熟悉,與那個自己丢失的一模一樣,他上前一步,還沒來得及詢問個究竟就疼的彎下了腰,他顫抖着注視着那個人,手緊緊地捏着衣領。
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疼,大抵是因為剛剛淋了雨,也可能是因為這 …笛聲吧。
他揉了幾下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個人,眼中滿是驚訝與疑惑。
大概是那笛聲太過悲傷讓他有些難受,細細聽來那笛聲又是那樣的熟悉讓他想到了那些難忘的歲月,以及不久前失去的那個少年。
他不禁想要掀開鬥笠的藍紗看他一眼,奈何他疼的直不起身。
他閉上眼,那些曾經與那個少年的一點一滴争先恐後的湧上心頭,他皺着眉頭,盡力讓自己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奈何所有的記憶如風而停隻留下了他一個人消愁的場景。他咳了幾聲,疼得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笛風聽到那些動靜,放下笛子,移步朝他走去,眼中帶着些許好奇與擔憂。
他走近他,隔着藍紗看了他一眼,擡手拍了拍他,灀卿擡起頭,已是疼得神志不清,張了張嘴。
“伊笛……”
“嗯?”
笛風有些懷疑的歪了一下頭,搞不清楚眼前人為何這般難受,他剛剛探查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轉念一想到剛剛自己那凄涼又悠長的笛聲不覺歎了一口氣,手間捏了一盞明燈遞給眼前的人,燈火輪轉間将那人包圍起來,他起身看着他被燈送回原來的地方,窗外的風吹開了鬥笠的藍紗,他看清了那人的臉,随之雙眉緊鎖。
“灀卿?”
“為何他剛剛會那麼難受?”
他歎了一口氣,垂眼盯着地面低語:
“到底我不在的日子裡發生了多少事……”
那日灀卿回去後,心絞痛莫名其妙的好了,他從床上醒了,迷糊間看到了窗邊燈才明白剛剛的那一切都不是夢……
春水回流思緒歸源,笛風揉了揉眉心發覺已是黎明,他擡眼看着快要睡醒的灀卿,眼底的擔憂未曾消去,擡手走近他,看着他那睡醒不禁笑出了聲,擡手給他撚好被角,手間放了一盞燈,坐到一旁等他醒來。
香薰煙繞着荷花池,顔卿垂眼看着那含苞待放的荷花,擡手摩挲着眼上的那雙手,彎眼笑了笑。
“淮君,你可真是神出鬼沒啊!”
身後的人不情願的放下手,抱臂偏過頭,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師父真是的,每次都這樣,一點意思都沒有。”
那師父笑出了聲,挑起徒弟的下巴,彎眼勾唇。
“怎麼,小徒兒這是生氣了?”